宋云归在屋里门闷了几日,一门心思只想着那日沈六娘塞给她的纸条上写的东西。
沈家及其他世家果然与瑱北暗中合作,他们与瑱北明面上是正当的贸易往来,实际上却偷偷给瑱北运输粮食,来供给他们的军队,而瑱北则给他们开采矿石和瑱北的军力支持他们。
不仅仅是洛阳,河南地界都与此有藕断丝连的联系,他们一同筹集人手,又各自都想抢占先机,因此内部摩擦不断。
又因为筹措粮草,田户背负重担,这才激起了流民起义,在朝廷翻起了水花,否则到现在,只怕陛下还不知这里有动静。
抛开这群世家的谋反心思不谈,起初宋云归不解,瑱北一直自恃军队实力强大,并不屑于与大燕合作,谈和也是为羞辱大燕、休养生息,如今为何又这般筹谋。
沈六娘却道与他们合作的并非是瑱北王,而是他的一位王子,这位王子想要谋夺王位,在内求不得援助,便转向了大燕。
前朝的都城,原本是在洛阳,大燕朝建立后,迁都上京,又一直打压世家,洛阳世家的落差可想而知,到了这一代,打压更甚,甚至已有几家显露败落之象。
谋反的心思,他们是一早就有的,准备也是不动声色、一点点积累的。
直到沈三郎落水,被一方士所救,那方士预言了河南起义,还点出了他们的心思。要害捏在手里,又以利诱之,不愁说服他们与瑱北合作。
从此这方士表面是沈家的恩人,实际上又联络了瑱北与世家。
最奇怪的是,那瑱北王子要求沈家将宋云归接来,不管用什么手段,要让她一直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宋云归一下子想起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可前世他这时应当还在陇西,连自己的王子身份都不知,他又是如何认了亲,还有了支持自己的势力,甚至要困住她呢?
除非,他也是重生。而且他知道她也是重生。
“纳兰……”宋云归轻轻念道。
沈六娘一直想阻止家人与虎谋皮,却无办法,如今宋云归对瑱北那头有了猜测,倒不是不可冒险破了这局面。
终于,在重阳的前两日,六娘回来了。
“报慈!”
听见院中热闹的声音,宋云归忙放下手头的书,迈出门迎上去。
眼见那六娘形容憔悴,似乎都瘦了些,唯那双眼睛还是明亮的,精神奕奕地望着她,宋云归心里一酸。
然而还未待她说什么,六娘便牵住她的手,“我们进去说话。”才进屋,六娘便回身关上门,将侍从拦在门外,“你们都去忙吧,我与报慈说会儿话!”
言罢,她又附在门边静静听了会儿,方长出了一口气,奔向了衣柜,扯出一套衣裙来递给宋云归,“快换上!”
宋云归从善如流。
待她穿戴整齐,沈六娘靠过来,附耳道,“报慈,先别说话,跟我走。”
六娘推开了壁橱,里头露出一道小门来,她又从怀中摸出钥匙将小门打开,又回过来拉宋云归。
两人弯着腰过了门,宋云归抬起头来观察了一番,才意识到她们两个是进了偏房。而另一边六娘用气音喊她,“过来呀。”
宋云归回过神来,忙上前帮她将壁橱透过门拖回原位,锁上了门。
六娘又带着她推开了偏房对着外廊的后窗。
所幸一路上未遇见旁人,经过了好一番弯弯绕,六娘终于停下来,同宋云归蹲在了内院门房旁的假山后的桂树下面。
路上突然传来了人声。是一位侍女。
“夫人让上前头传信。”
宋云归小心翼翼地向外挪了挪,看清了那侍女的模样。
“哎呦,”门房谄媚的声音响起来,“夫人有令,咱怎敢不放姑娘过去?只是,今儿前头有贵客,主子们都去准备迎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姑娘只怕去了,也传不上信,白跑一趟啊。”
“贵客?”
门房点点头,挤了挤眼,却不说话。
那侍女却一下子了然了,“那傍晚我再来。”
直看到那侍女渐渐走远,不见背影,六娘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裙,又拉起了宋云归,绕过了假山走上了正路。
按六娘在路上的交代,宋云归低首扮作侍女,听六娘“见机行事”。
“咳咳……”六娘清了清嗓子。
待那门房抬起头来,见是六娘,赶忙迎上来行礼,“有什么事儿,您怎么亲自来了?”
六娘这才继续道,“三哥有事,让我去寻他。”
“这……”那门房迟疑了。
“怎么,我的话就不好用了?”沈六娘提了提声气,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绞着衣裙。
“真的是三郎找您,可有三郎的信儿?夫人交代过……”
“大胆,三郎早几日便与女郎说过今天前头有贵客要见,要女郎早些去,你拦着女郎,耽误了大事,可担得起?”
沈六娘听见宋云归的喝声,底气瞬间足了些,量他也不敢拦她,拿出了派头抬起头哼了声,便带着宋云归直接绕过门房进了前院。
六娘对前院的路倒是了若指掌、轻车熟路。
“从前三哥爱玩儿,父亲有意多带着我些,只是最近……倒是母亲管我更多了。”见宋云归眼里的惊讶,六娘低声解释道。
宋云归有些担心地捏了捏沈六娘的手。
六娘见此扬起一抹笑来,“我没事,我们快走,只怕那门房会传信,只要见到三哥就没事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六娘话音刚落,前头的院门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