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发作的时机真是好!宋云归在心里把沈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秋日山上已经半枯的草被压断,发出响亮清脆的声响。
“是那边的!”
远处传来喝声。他们分辨出几路人脚步声的不同来。他们朝这过来了。
李月在却并不管那声音,蹲下身来,要扶着她起来,想背着她。
宋云归快急哭了。
“求你。”她仰起头,滚烫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得清李月在朦胧的身影。
前世他在城墙上抚琴的背影似乎浮在眼前。
她重生一回,最大的希望便在于李月在。她极力地帮他,想帮他避开一切前世牵扯他的阻碍。为了大燕,为了她的执念,为了他自己。
可能发生的一切,她都写在那信里了。所以她不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唯一的变数只有纳兰。自从猜到他重生,她已在一刻不停地思考。
她一定要寻机杀了他。不管会不会像前世那样被一刀穿心,不管他死了她是不是也会死。如果她死了他就会死,那反而更好了……
她这一命本就是侥幸多得来的。
李月在仍没有说话。他扶着宋云归靠在树下,便松开了她。
宋云归的心才落下来,便见李月在抽出腰间的剑来,背过身去,朝前迎去。
半枯的草叶上流下了鲜红的血。他的身上也沾了血,敌人的,自己的。
敌人一个个倒下,甚至来不及传出信号。
宋云归才知道,原来李月在的武功这样好。
他正与最后一人缠斗。
她的意识开始有些昏沉。阳光透着树的间隙漏过来,她的眼睛忽然被一道白光刺痛,而李月在正将剑刺入面前那人的心口。
那不是最后一人!
对着阳光,宋云归反而睁大眼睛,“小心”二字被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来,她已经半僵的身子已经先一步借着惯性倒向前去。
李月在被她推向一边,终于避开身后那已被刺中要害、却仍拼力对着他的后心举起刺刀的敌人。
两人失去平衡,一并滑下山坡,宋云归被那锋利的刀刃蹭过,后肩沁出血来,她却毫无知觉。尖利的草叶在两人身上划出更多细小的血痕,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只余衣物与地面剐蹭,还有他们的呼吸声。
他没事。宋云归安下心来,渐渐无力地合上眼。
李月在微眯着眼,来不及起身,只先行翻过身去抵在横斜的大石上,背后骤然传来刺痛。对其他刀伤来说,这倒是不值一提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伤得不算重。
“女冠?”他轻轻对着怀中安静的人儿唤着。
回应他的只有微弱的呼吸。
手从宋云归头下轻轻退出来,李月在挣扎着站起身,向四周张望了一番。
他走上去,将遗落在坡上的剑拾起来。
周围横着尸体,浓重的血腥味散发出来。马上就要日落了,这样很快会招来野兽。
还不知道是否有其他追兵……可周围这样安静,不论是他的人还是对方的人,似乎都远去了。
大抵是沈三郎发作了,将人都叫了回去。
但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李月在折返回去,再次蹲下身来,试图揽过宋云归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然他一松开手,宋云归的手也随之滑落,如此似乎牵扯了她的伤口,惹得她皱起了眉。
他轻轻叹了口气。
李月在将干净的里衣撕下一条来,将宋云归肩上的伤口简单地包扎起来止血,男女有别……他并未去外衣。
所以才必须快下山去。还要和他们汇合。
而后他扶起宋云归的腰,在心里道了声得罪,将她打横抱起,身上的伤牵起细碎的疼,他却无暇顾及。
宋云归就这样靠在他怀里,她温热的呼气轻轻扑在他的脖颈上,夕阳斜照,落在她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
他忙抬起头,心剧烈地跳动着,只觉得浑身都僵硬着,手不知道该怎么放。离得太近了。又不像刚才在崖边,情急之下,没有顾忌其他。
宋云归一直是极有生机和力量的,如今才觉她原来这样轻,她闭着眼睛、苍白着脸,仿佛一阵风便要把她吹散了似的。他想起她在风中即将坠落的背影……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残阳如血,寂静而荒凉的山中,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二人,渐渐远去。
*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间,宋云归觉得自己头顶的火炉盖好像被掀开,一丝凉意传来。那凉意渐渐扩散,知觉慢慢回复。
于是她紧皱的眉松开了,只觉得脸颊被什么轻轻扫过,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拂开它,一双湿凉的手及时地扶住她。
宋云归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原来是李月在散落的头发落在了她的脸上。
“已经……到山下了吗?”
宋云归的声音很嘶哑,她看了看四周,土筑的墙壁,茅草混泥的屋顶,李月在坐在榻边,手边是盛了水的陶盆。
“山下没有人。”李月在将沁了凉水的白巾放回她额上,轻声道。
“怎么会没有人……这里是哪里?沈家人还在追吗?”宋云归忙连声问着,带着头痛和背后伤口的疼也一齐袭上来,她轻轻嘶了一声。
“好好躺着别动,”李月在忙说道,“我讲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