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最终选择了周一回家。
浅枝一早拉着行李出门时,许新寒已经将屋子都收拾妥当,又在车上塞了不少东西,还有他为浅枝新购置的画板。
一切都走向正轨,浅枝重拾画笔也提上了日程。虽然是许新寒给她的安排,她也欣然接受了,绘画是她的心血和事业,当然得重新学习起来。
“昨晚没休息好吗?”她一出门,许新寒就注意到了她惺忪的眼睛。
“嗯,昨晚在想和叔叔阿姨见面的场景。”
新寒笑着抚上她的鬓发:“不用多想,爸妈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放松就好了。”
“这次有些不一样了。”
许新寒以为她说的是订婚的事,便安慰她其实许家父母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即使将来做了他的妻子也是他们的女儿。
但浅枝想的根本不是这件事,订婚宴会还没有举行,现在两人的关系和以前似乎也差不了多少。她想的是,她失去了记忆,许家父母会不会有想法?
“到江城大概要四个小时,你在车上先休息一会儿吧。”
许新寒护着浅枝坐进车里,车门自动关闭,车内缓缓升起一股清香。
“请调节座椅模式,确认安全。”
“准备出发,京都时间8:20,目的地为江城北翼区洛府大道自观小区32号。”
旬安与江城相隔不远,走高速不到半天就能到达,这么近的距离,许新寒已经半年多没有回去过了。浅枝在研究院躺了半年,他也在旬安守了半年。
终于可以回家了,他心里刚产生了些放松的念头,又急忙将这念头掐断。还是有遗憾的,他想,毕竟失去了一些东西。
车里缓缓响起轻柔的摇篮曲,浅枝窝在座椅里安然睡去,许新寒望着她的侧脸,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
曾经的卫浅枝是一个温柔沉静的女子。她从不骄傲,也从不自卑,你甚至无法在她脸上看出多少喜乐苦悲的情绪。她的耐心细致使得她生来就与绘画结缘,他还记得卫浅枝第一次领奖时脸上那波澜不惊的神情,就好像根本不在乎。他本来也是这样想的,直到卫浅枝下台后悄悄告诉他,她得奖很开心。
多么特别的女孩子!有人倾慕她的容颜,有人折服于她的才华,但很少有人能够触碰到她的真心。
她与人相处总是疏离而礼貌地微笑,和她建立亲密关系,必定要多一些耐心。她的朋友不多,但关系都十分亲近。倾慕她的异性很多,但只有和她长大的许新寒才能触碰到她的真心。
可即使是许新寒,也有不了解她的地方。
所以那一年,听到卫父要出国的消息时,他忐忑了好久,他猜不透卫浅枝的想法,他害怕她离开。卫浅枝最终如他所愿留了下来,可却从未告诉他留下的原因。
是因为他吗?他根本不敢去猜测。如果眼前的人能够忘记这段记忆就好了,这样她就永远不会去寻找答案。
到达江城已是中午,两人决定在外用餐后再回许家。
许新寒挑选的是一家江滨中餐厅,他说,卫浅枝以前比较喜欢这家的口味。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祝岭江,这日无风,江面较为平静,有几艘中型货船在江上缓缓航行。
江城这个名字取得潦草了些,但它确实来源于祝岭江。古时候,叫江城的城市很多,这里原先也叫祝岭江城,现代改名时,直接省略了前两个字,它就这样成了全国唯一的江城。
“这就是我们长大的地方。”
“看来失忆还是有点好处的,比如我坐在这里,就不觉得这里是我看倦了的风景,反而觉得很新奇。”浅枝调侃道。
“那就在江城多待一段时间吧。”
“新寒,那以后我们是留在旬安了吗?”
“嗯,你不喜欢那里吗?”
“不是,”浅枝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这样对你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你是因为我才去旬安的,未必真想在那里安家呀,在江城,你的朋友也多一些。”
许新寒不在意地笑笑:“不过是一栋房子而已,我们喜欢哪里就可以在哪里住,没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浅枝垂眸认真想了一下,似乎确实如此,看来自己关于家的观念还是太传统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只要愿意,九州四海都可以有家,哪里还在乎“安家”呢?
自观小区是一片别墅群,许家在其中并不显眼,但单独来看却是让人惊艳,主体是一栋四层X型楼,简约流畅的楼体线条,大理石外墙的庄重与敞亮开放的落地窗相映衬,外接牙色弧式镂空梯,再加上厚重的乌金金属双开门,兼具古典气息与现代设计。
宅子坐北朝南,进入大门,是一个私家花园,穿过花园,顺着大理石主路就能到达主楼门口。西侧是一个空旷的草坪,西北角还有一个私家池塘,从池塘边延伸出一条弯曲的小道,与另一座小楼相接。
浅枝在照片中只见过许家宅子的一角,如今真实地站在它面前,却有一种恍惚之感。
许家还保留着卫浅枝的卧室,知道两人要回来时,许家父母还为她重新布置了一番。
许母是一个大方端庄的贵妇人,年逾五十的年纪,却保养得如同三十来岁一般,许父也是和善可亲,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浅枝看见他们,似乎理解了许新寒如此温柔的原因。
“浅枝,这一年来,真是苦了你了。”许母一见到浅枝,就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浅枝清瘦的身子让许母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偏偏眼前的姑娘脸上又是笑着的,更让人心生怜惜。
“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倒是姨和叔,这一年来让你们费心了,我们也一直没有时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