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妙言没有回头,“对不起,我刚才,”季妙言出来吹了些江风后就清醒很多,她望着眼前的江水,咬着唇说,“这两天你比谁都辛苦,”季妙言抓着船边的桅杆,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
“小六子晕船、发烧,你比谁都难受,我不该吼你。”其实季妙言心里还想说,是自己连累了小六子,要不是自己去北周,小六子就不会受罪。可是有些话,就是噎在喉咙里说不说出来。
周戬看着季妙言的侧脸,被江风吹得显得有些发青。
“你肯定又在自责了,是不是,”周戬背着手,站在季妙言身边。“你肯定觉得,因为是你去北周,所以我才被安排跟着一起去,所以小六子晕船发烧跟你都脱不开干系,是不是?”
季妙言转过头看周戬,怎么自己所想都被他言中,周戬的眼睛里充斥着血丝,稍显凌乱的发髻、下巴青色的胡茬子,多少显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狼狈。
“一来,”周戬故作轻松的抿嘴,“确实是因为你要去北周,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你周全。”周戬弯着身子直视着季妙言,让季妙言觉得像暖流流经全身一样,把方才吹江风吹得有些发抖的身子一下就暖和过来。
“二来,”周戬身子往前探,在季妙言耳畔低声说,“是我自己的私心,想带小六子去一趟北周。”
“所以,”周戬长舒一口气,正回身子,“小六子晕船、发烧,是路途中意料之外的事情,再过两日到达奉州州府,就都会好起来,你不用担心。”
傍晚,大雨倾盆而下,所有人只能躲进船舱,季妙言一直守在六子旁边,用湿帕巾冷敷六子的额头,不时又换一条。
小六子一直叫唤着要季妙言抱,季妙言就把小六子抱在怀里,这才安静下来。
顾图和肖闯也一直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算是缓解船舱里的气氛。已快近亥时,周戬才把几个人打发回各自的船舱里,季妙言想着反正自己也没有睡意,就再多待一会儿。
小六子的烧开始减退,就是人还迷迷糊糊。季妙言新换了一条湿帕巾在小六子额头,用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按捏着小六子左手的手掌心。
以前在西畴的时候,自己水土不服,也是吃啥吐啥,母亲就跟旁边一齐流放的懂些医理的大伯学着给自己按捏手掌心,自己当时觉得还挺管用,这会儿想起来,就给小六子也按捏一番。
小六子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捏着自己的手,一把就把那只温暖柔软的大手抓住,“母亲,母亲…”小六子模糊地喊着。
季妙言右手被小六子抓着,听见小六子那么喊,整个身子都僵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站在自己身后的周戬肯定也听见了,真的太尴尬了。
两人都没说话,船舱里又陷入寂静,季妙言咬咬唇,用左手拍拍小六子的手,“六子,我是季妙言,是贵人姐姐。”试图想抽回自己的右手。
可小六子更是抓得紧了,“别走,母亲,您别走…”喊着就开始呜咽起来。
季妙言的手僵直在小六子手里,有些不知所措了,背后的周戬终于走过来,半跪在床边,拍着小六子的肩膀,“六子乖,六子的爹爹在,母亲也在,咱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季妙言知道这是周戬为了哄六子才说的话,可眼睛只敢盯着小六子,根本不敢去瞟旁边的周戬。
小六子听见周戬的声音,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几声,周戬接着说,“那六子乖,把母亲的手放开,母亲的手该被六子攥疼了。”
小六子像真听明白了似的,捏着季妙言的手就松开了,季妙言赶紧抽回手来。
季妙言头也不抬,“那我先回去了。”就溜回自己的船舱去了。
行程进入奉州地界,天气也骤然放晴,蓝天白云之下,绿水青山之中,好不惬意。
小六子已经退烧,人也精神许多,早上醒过来还觉得肚子饿想吃东西,青禾煮了粥,吃下小半碗,没有再吐,一船人都跟着高兴起来。
除了在甲板四边值哨的护边军,其余人都围拢在大舱里,喝茶聊天,逗小六子,船舱里时不时笑声阵阵,真是把昨前两日的阴霾一扫而光!
小六子坐在周戬的腿上,看着周戬同顾图下棋,肖闯在顾图后边指手画脚,结果两人合作仍连输两局,肖闯正叫嚷着,“走車,你听我的,走車!”
顾图在那儿摆手,“别,上一局就是听你的,所以走错了吧,你好好一边儿坐着,可别来捣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整个大舱里都闹哄哄,小六子嘻嘻笑着,突然想起什么来,转过头问周戬,“爹爹,母亲昨日来过了,是吗?”
这一句话猛然让大舱鸦雀无声。
以前小六子很少问周戬关于母亲的问题,周戬只说小六子是天上掉下来的,没有母亲,小六子知道那是周戬骗自己的,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没有任何映象的模糊身影。昨晚觉得自己同母亲有过对话,还抓住母亲的手了,刚才越想越逼真,忍不住就问出口来。
顾图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自赫凉收复之后,顾图与周戬相识,认识周戬的时候,就见他带着小六子,可从未听闻小六子的母亲是谁,没人问,或许是没人敢问。
周戬轻描淡写地回答“没有啊,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说着,还将了顾图一军。
“可是我明明都摸着她的手了,”小六子有些不依不饶,“母亲的手软软的,还听见她的声音了。”
季妙言原本靠窗边坐着,看周戬下棋,听见小六子的问话,赶紧侧过身,眼睛看着窗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顾图给一边的肖闯使眼色,意思是赶紧找个借口离开这是非之地,结果肖闯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