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周将军善凫水,自船只开船后一直尾随,直至事发,周将军救下敬爷,并利用死囚躲过侯安都认尸。将敬爷一路护送至常州与我汇合,恳请到义兴名医许胤宗为敬爷诊治,敬爷才转危为安。”
玖儿脸上满是歉意,“因搭救我夫妻二人,周将军被副领军以擅离军营十日处以军法,险些死在营中,我们夫妻二人,欠了周将军这么大的人情,如今能再见到周将军亲眷,当真是天意。”
季妙言无法从只字片语中想象这一段真实的曲折,只觉自己那时安枕无忧,却不知那个人已经背负着多少负累。
“我虽不是周将军亲眷,但就我所知晓的周将军为人,他定然从未计较过得失,他只为自己所认同的公义而为,夫人若是见着他,亦无须千言万谢,想必他能见到敬爷,也是长久心愿。”
玖儿望着季妙言,“我和敬爷起初一直躲藏在常州,与周将军一直书信来往,从他信中,我们不仅根据他提供的亲随辗转到陈梁边境,更是清楚,他心仪的姑娘,是如何与他产生龃龉,失去联系。”
“那段时光朝堂动荡,他一个武将,不懂那些明争暗斗,自觉无力转圜,一心不敢拖累于你,便急急退出与你的婚约。”
“还好,还好,”,玖儿拍着季妙言的手背,“你二人又能重逢,定是那月下老人也看见你二人心意,再将红绳系紧…”
初秋夜,凉意席卷,季妙言立于窗前,凝望夜幕中的弯弯柔月,祈祷着周戬定要平平安安。
弯月皎白,白净得能照清自己的心。
回程途中自己想过无数回的问题,总是会被环顾左右而无法直面谜底,现下答案呼之欲出,清晰且明确,慎重且坚定。
季妙言再次燃起陶灯,铺开麻纸,直抒胸臆。
次日天色微明,前堂隐约传来人声,季妙言连忙扯了外披往前堂去。
肖闯的声音更加清晰,“周将军让我务必转达谢意…”
季妙言掀帘而出,在前堂一众人中寻找周戬的身影,视线来回翻找,却是不见。
陈敬业余光瞥见季妙言,抬颌示意肖闯。
肖闯顺着方向看到季妙言,立马迈步上前,“季督察,我等已安全脱身,周将军得报鲁宁已经押送至天门郡,又得君主特批入京述职,不好再绕道进瓦房,已经连夜快马往天门郡方向去了。”
肖闯倒豆子似的,讲了好长一段话,季妙言是有一肚子话想问,一时被堵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肖闯见季妙言欲言又止,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当时时间紧迫,周将军手书一封,让我亲手交给督察,督察放心,我等都毫发未伤,使了巧计让那北周小贼奸计未逞…”
站在一旁的顾图已是无奈,胳膊肘碰碰肖闯,“你快别说了,先把手书递上吧。”
肖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话多,挠头笑笑,将揣在怀里的手书递到季妙言手上。
说是手书,实则是一截布帛,季妙言摊开一看,殷红的小字,想见是周戬情急下撕下衬摆,咬破手指写下。
“见字如晤,思汝甚切,得令赴京,定不负望。”
季妙言紧紧握住这十六个字,不明君主急诏究竟何意,亦不明周戬所谓不负所望,有几许能与自己昨夜奏疏的不谋而合,当下只愿周戬能平安归赫凉。
待肖闯和护卫休整一日后,季妙言同陈敬业夫妇道别,一行人自瓦房出,直进巴州,待到达赫凉,已是十月下旬了。
季妙言一早到书院都不见顾图,便有不好的预感,一个书吏慌慌张张从院外跑进来,“督察大人,不好了,顾大人下狱了!”
季妙言眉头骤紧,顾不得身后被碰落一地的书简,急急冲出书院,骑上小枣就往刺史府奔去。
从瓦房回赫凉的一路,即便是肖闯,几次想要问起顾图那天身轻如燕的飞纵,几次都被季妙言打断止住。
季妙言心想,只要谁都不提,这件事总会过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好了,可惜,顾图似乎并没有这样想。
李润刺史此刻倒是比往日更加精神,身侧的黎通判更加卖力,“刺史,这可是君主亲命翻查的旧案,如今凶手自首,我等还不趁机上奏一笔!”
黎通判面色微红,两撇山羊胡在他激动地言语之中不自觉上翘。
刺史来回踱步,还不曾回应,就见季妙言三两步跑进来,喘着粗气,“刺史,刺史且慢,此事,此事,某已禀明君主,还望刺史切莫急切,万望等君主批示。”
李润确实没料到季妙言已经先行一步上奏,语气稍显怒意,“督察这是何意?”
季妙言近前拱手行礼,“刺史大人,顾大人在与某此行途中,已经说明案件缘由,某本应一回南陈便将其押送官府,奈何某,”
季妙言再三斟酌言辞,“某念在顾大人这么些年所作所为,及时上奏君主,请君主定夺,故,如今顾大人自请下狱,也请刺史大人莫急于定罪,待得君主圣谕再行处置。”
李润细细瞧着季妙言,这个女官定是从书院赶来,面上添了一层薄汗。
黎舸大清早兴奋不已告诉自己,那起君主亲命彻查的悬案,凶手已伏法,竟是一直在内书院守职的顾图干的。
就在刚才,黎舸还不遗余力鼓动自己,赶紧上奏君主,讨份赏赐。
自己反复在心里悬而未决,无非就是觉得蹊跷,这顾图,早不伏法,晚不伏法,从北周才回到赫凉,就认罪,这中间,定是有什么故事。
眼前这女官,又是一路与顾图在一起,若是自己贸然处置,万一君主别有它意,也不好交代。
“季督察既已上奏君主,那我等自是待皇命裁夺。”李润深深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