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书页的人头抬起来，半张脸隐在昏暗的小台灯光之下，她微微扯了扯唇，“哦，辛苦。”
这声儿也太冷了。
惯来在人前绷着脸不近女色的男人，此刻搓着手掌，神情踌躇忐忑，看人眸子带着明晃晃的讨好。
“不辛苦，瑶瑶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哦？”女人嗤笑出声，“你哪里错了？”
声音更冷了，仿佛淬了冰碴子，甚至还带了些微微的哑。
傅禾景一顿，想了会儿没想出来，就又听瑶迦接了一句。
“傅禾景，你好能耐啊，瞒的挺好，编的也挺好啊。”
话说到后头，女人的声线里都带了颤音，带着抖：“是不是没人告诉我，我这一辈子都要被你哄骗，被你蒙在鼓里？！”
“如果我还死一遭，你是不是还要花百年寿命来救我？！”
明明声音不尖锐，哑的几乎不成音的腔调，却像是一道尖锐的刀锋戳进了他的胸口，闷疼得厉害。
女人揪着被子，浑身隐隐发抖。
她知道了。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就是无措，慌乱。
他从来没想过要让她知道，毕竟逆天而为强留她的命，不过就是自己心中的那一缕贪念，贪念起就不计后果。
她会不会觉得他卑鄙？
明明那至宝都救不下的人，他偏偏逆天而行，用禁术，偏要以命换命去强留，她会不会怪罪？
还有她刚才那句话……
巨大的恐惧从心底钻出来，心疼得一抽一抽。
疲累了之后的太阳穴嗡嗡疼，他只能深吸几口气，尝试着去搂坐在床上的人。
“瑶瑶姐，我错了，真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声线里带着明晃晃的哀求了，明明是自己做错事，那声线听起来比她还可怜。
瑶迦睨着人，心口还抽着疼，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从那个叫罗霓的女人玫瑰唇里吐出来的一句“他可是花了自己半条命救你，你还无知无觉，可真令人嫉妒啊”，令她血液霎时冰冷的感觉。
自称是血族亲王后裔的罗霓说，早年的血族确实长命，但随着生活环境的险峻，后来的血族寿数都急剧下降，下降到两百左右才稳定下来。
也就比人类多了一倍的寿数。
被至宝认主，成了血族之王的傅禾景寿数比普通血族也就多几十年而已，可为了救她，硬生生使用禁术“初拥”，将自己的血换了一半到她的身体里。
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
就为了挽回她的一口气。
还没有百分百把握让她好好活下来的一口气。
怪不得她躺了三年才醒来，险些成植物人，原是如此，知道救她没有丝毫把握，他也依旧一眼不眨地救了，白白耗费一百多年的寿数。
如果她没醒呢？
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他又会怎么打算？
瑶迦不敢想，只要一想，那颗心几乎都不像是自己的，憋闷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冷着一张脸，直接毫不客气地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别碰我。”
不是厌烦惧怕的呵斥，而是恼怒的，带着脾气。
意识到这一点，傅禾景的脑中蹦着的那一根弦松了松。
他神情放柔，像是甩不开的牛皮糖一般，黏上去，也没搂，就是头挨在她的手臂上，眼睛巴巴地往上看。
一个大男人犹如小鸟依人一般，眼睛眨了眨，湿漉漉的，可怜兮兮，“我真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
瑶迦嗤了一声，“你还想有下次？”
“不，不想。”
手悄悄地从她的手下穿过去，翻过来，与她十指相扣，他认真而郑重地答：“我想跟你拥有一辈子，就只这一世，即使只有短短几十年。”
“瑶瑶姐，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强留了你，但是，我不后悔。”
“付出的那个所谓代价，我也心甘情愿。”
“就是……”他的喉头又滚了滚，声音带着忐忑，小心翼翼：“……如果你因此生我的气，不喜欢我了，可不可以也不要离开……好好地活着，也不用假装喜欢我，我会努力让你重新喜欢上我……好不好？”
她低头，对上他的眼，那里还隐隐有疲倦之后留下的血丝，他就这么怀满希冀地看着她，似乎生怕她的拒绝，十指相扣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心蓦然就软了。
哪里是想跟他一刀两断呢，只不过是心疼，害怕他这么不知分寸，伤了自己成全她。
抿了抿唇，她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是强装的淡漠：“如果下次被我知道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原来真正的原因是担心他。
心中的阴霾散去，男人的眸子越发晶亮起来，“好。”
“还有。”瑶迦想了想，继续补充，“我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以后你要是喜欢上他人了，我会不再喜欢你，毫不犹豫地走掉，你就算再努力挽回，也没用。”
小说里都说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这个人也不喜同他人分享自己独有的东西。
年轻人现在是还喜欢，往后如何她不清楚，若真的有变故，她想，看在他救她一世的份上，他说清楚，她也会离开，
他的手蓦然紧了几分，答应：“好。”
“还有吗？”
“没了。”
“那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