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无觉地滚入衣袖内,贺憬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那你有没有受伤?”
回过神来的戚安娴神色焦急,忙上前来,手指自然地抓上他的衣袖,像是要给他检查身子。
贺憬不动声色地轻拂开她的手,“无事。”
戚安娴眼尖,看到了左手腕包扎好的伤口,神色突然染上紧张,“你……”
男人打断她的话,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灶台上的药碗,“药已经煎好了。”
戚安娴一愣,瞬时了然,面上焦急的神色褪去,换上欣然喜意,“好,谢谢阿憬。”
说着就要去端药,才走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她面带歉意地转过身来,
“阿憬,我不是把你当成那种……人,你在我心里,还是我的朋友,亲人,所以,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出事让我担心好吗?”
往日,男子听到这般话,面上会稍稍动容,抿着的嘴角总能浅浅地勾起一丝弧度,温和的声安抚她一通。
可今日,贺憬的脸上无波无澜,甚至连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都未曾动一下,只是浅浅“嗯”了一声。
有些奇怪。
戚安娴还想说什么,对方却提醒她。
“药快凉了。”
心神瞬时被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人吸引了注意力,戚安娴的疑惑直接丢到了脑后,忙端起药碗小心翼翼地放在药匣里,拎起药匣丢下一句“时间不早了,收拾好这里你就去歇下吧”离开。
待厨房里只剩下他一人,贺憬绷紧的身躯才缓缓松弛。
看着满地狼藉,脑海里闪过那女子娇艳的面庞,以及温凉的指尖拂过脸颊的触感……
他不自觉地用手覆上刚才她碰过的地方,眸底又是阴沉一片。
女子淡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心底慢慢泛起异样。
完全陌生的面孔,他没见过,之前十几年没见过,上一辈子……也没见过。
会是谁?这么大胆?
敢如此阻挠他?
他缓缓垂眸,看着渗出血迹来的左手手腕面无表情。
那药瓶是他前几日亲自按照上一世母亲私藏留下的贺家嫡传毒方,研制了三日才研制出来的无色无味缓慢缠入骨髓的剧毒,仅此一瓶。
今日被顺走,要想再动手,恐怕得以后找机会了。
眼底的暗芒渐渐沉入微眯的丹凤眼深处。
“我回来了……哎呀,怎么回事?!”
崩裂的木板被踏中的声响伴随着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贺憬,你在搞什么?!”
提着药袋子和灯笼的小厮一个头两个大,这几乎要收拾整夜的残局,简直会要了他们这些下人的命。
别说这里是青衡教参加武林大会路途上的一座别院,还是戚家的,既然是戚家那就惯没有他人经手收拾的道理。
既要收拾,也要计较亏损,到时候若是主子问起来,还要找借口搪塞,着实是让人心焦的事情。
这股心焦带上恼怒也就让他忘记了面对贺憬时的恐惧,连名带姓喝出来。
他以为是他不在,贺憬一人耍功夫毁了厨房,毕竟这人真是武痴。
贺憬回过头来,平静的视线往他身上一落。
小厮焦灼的情绪瞬间褪了下去,张大准备再呵斥一通的嘴巴缓缓落回正常的大小。
不敢再骂了。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对方的脸色,问:“发生何事了?怎搞成这幅样子?”
贺憬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捡拾起地上凌乱的狼藉,“来了歹人。”
“啊……”
原来不是他干的。
小厮嘴巴张了张,为刚才的怒骂心虚,碍于面子,道歉却说不出来。
只能拎着纸袋子放到灶台上,转移话题:“药买回来了。”
“劳烦。”
贺憬摘下挂在腰间的钱袋子,摸出一块银裸子搁在灶台上,“今晚辛苦,这里我来收拾,去吃酒罢。”
小厮看得眼睛都直了,贺憬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领的是每月戚家发的月例,最多不过几贯钱,贺憬却是有零花的,这零花儿就是每月戚家小姐亲自掏腰包赏的。
比他们富上许多。
只是贺憬惯来不会用银钱收买人心,那钱袋子始终捂得死紧,又端着那副清高样。
久而久之,戚家下人多是因嫉妒生了恨。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贺憬竟然松了钱袋?
有点反常。
小厮咽了咽口水,不敢轻易拿。
搓着手指带话试探,嗓音温和许多:“这不好吧?怎可让你一人劳累?”
贺憬摇摇头,“与歹人打斗,还没拿下对方,已是我错,收拾也是应该。”
小厮警惕心有些高,“可你也是无心之举……”
“我前些日子听说银桥那头有一处酒家桃花酿甚好。”贺憬似无心打断他的话,“如此机会,不去么?”
小厮嗜酒,舟车劳顿来这凉州城不过几日,等戚缙伤好,整顿完又要离开,这些天随着主家出门打探各路消息,都没来得及品美酒会美人。
一听贺憬这样说,馋得就差不留口水了,警惕心径自落下去。
“真的?!”
贺憬垂下的头唇角微勾,“刚进城第一日出门听说的,还能骗你不成?”
“那好。如此多谢贺护卫了。”
小厮不再客气,急哄哄拿上银裸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