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辞披着凌乱衣衫,懒散侧卧在湿草地上,鼻尖有淡香纠缠,不知是来自花丛,还是身侧的温虞。
他莹白肌肤上不知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汗水,顺着呼吸起伏一路蜿蜒,没入散乱的黑发和背后泥土。
她撑着脸侧过身望他,眼里盛着笑意,“温公子,发冠怎么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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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啼三声过后,淋了满身雨水的两人才回到营帐。
所幸附近有一池温泉,可以沐浴暖身。不然昨晚淋着雨在外待了许久,定要风寒入体。
换上干爽衣裳,收拾完一切,盛辞只觉腿有些发颤,幽幽叹了口气。
看来小时候偷看的那本记载某些秘术的医书说得没错,伤身,真的伤身。
温虞倒是神清气爽,被她哄好了便过来笑吟吟地蹭她,“娘子,困不困?”
她无奈道:“你觉得呢?我昨晚睡的有一个时辰吗?”
今日还要去比武会打擂台,她真恨自己昨晚鬼迷心窍,不顾后果着了这人的道。
他挑挑眉毛,“娘子不是说了,日后都不叫我伤心,怎么这天一亮就翻脸不认人了?好呀,原来只是想哄骗温某……”
她赶紧抬手捂住他的嘴,以防他出言不逊,随即扯开去,“待会比武会上,你不可逞强,败便败了,这些西凉军不像昨天那几个一样草包,没那么好对付。”
两人来到军营中的比武会,台下已经是人头攒动。不光是新兵,不少想要凑凑热闹一展身手的老兵也在活动着筋骨指望出出风头。毕竟这比武会只选一名护军,想要得胜,不仅要打败所有新兵,还要撂倒几名老兵才坐得上这位子。
盛辞还犯不着为这些人感到慌张,只是在台下仔细观摩着这些西凉军的一招一式,思索如何于众目睽睽下伪装招式路数,不让这些人看出她的大楚身份。
人群尚在喧闹,台上话事人敲响铜锣,如大雨倾盆,浇熄了台下热火朝天的谈论声。
高台上,帷幕拉开,蒙素钊端坐金椅之上,含笑望着眼前已经静下来的人群。
众人刚要行礼,他抬手示意免去,道:“不必拘束!今日是比武会,没有大王,没有平民,进了我西凉军,就在台上以身手论高下!”
回应他的是一片喝彩叫好声,西凉军群情激昂,个个紧盯着台上飘扬彩旗,跃跃欲试。
话事人扯着嗓子宣布:“能得一旗者,赏白银十两,以此类推,能得七旗者,受封参军!”
参赛者依照名册顺序上台,打斗分外激烈,留下来的都是有些武功底子在的壮汉。盛辞无心观赏这血腥场面,双眼在人群中逡巡着柴龙虎。
温虞看透她心中所想,递了眼神过去,为她指了个方向。
盛辞随之望去,只见角落处有个高大身影,正极不自在地扯弄着自己身上的西凉军服,好像这不是件衣服,倒像是块扒在身上的狗皮膏药。
他面前站着昨天那个管事,正叉着腰趾高气扬地对他说着什么,奇怪的是,柴龙虎竟垂着脑袋并不反驳。
盛辞走近几步凝神细听,“……那老头……你胜了,他就能活着!……要不是王上赏识……”
她顷刻间便反应过来,这些人是拿昨天那位老人威胁柴龙虎,要打赢这场比武会才能他活着。
她眉头微蹙。昨天她便注意到柴龙虎身上的伤,别说那些拷打留下的伤尚未痊愈,就是只算这些天在战俘营中的羞辱虐待,对将士的身体都是极大伤害,柴龙虎就算再英勇健壮,怎么可能拖着满身伤去打赢这些个个精神饱满的西凉军?
光是昨晚和台上另外两人对战时,她都能看得出来他脚步趔趄,明显体力不支了。仅仅一晚时间的休眠,他又能恢复到哪里去?
这群西凉人为了拿他邀功讨好蒙素钊,怕是连人心都被狗吃了。
不多时便轮到他上场。盛辞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转过头去问温虞,“你上次说不能偷偷帮他,这是为何?”
他道:“我的暗器之术师从西凉,在大楚尚可瞒过去,但在这里,会用的高手很多,很容易被人识破。”
盛辞点了点头,并未再纠结于此,转而望向台上。
在血衣军中,一来为了避免女子身份暴露,二来为了避嫌,除了贺林等几个亲近之人,她与其他将士交流不多。柴龙虎既然能让林戟记住,身手一定不凡。
但西凉人大多身形高大、健壮饱满,几个回合下来,他苦苦支撑,眼见败局已定,却还不肯倒下。
盛辞深吸一口气,道:“我来替他!”
她飞身跃上了擂台,清瘦身形在一群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中显得格外不起眼,他们眼中暴虐之气尚未消去,如狼似虎地盯着她,恨不能拆吃入腹。
台下众人纷纷喝起倒彩。
“小鸡仔怎么也够格参赛啊?”
“就是!别妨碍爷爷们看戏!快继续!把那个楚狗脑袋卸了!”
刺耳的辱骂声此起彼伏,她充耳不闻,转身望向不远处淡然端坐、手拨佛珠的蒙素钊。
“王上,若我替他赢了所有人,是否可以留他一命?”
柴龙虎已经面目全非,他一手撑着膝盖,艰难地张开嘴,“不用你管!我自己来!”
蒙素钊眸光微动,却道:“好,孤允了。”
四周一片哗然,盛辞卸下腰间长剑,扔出几步远,身姿挺立如风中秀竹,望向那几个喘着粗气满身鲜血的大汉。
她擅长的剑术讲求凌厉轻巧,但她自幼刻苦,悟性又极佳,体术钻研也不曾落下,回首当年从师经历,师父为数不多的点拨已经让她将几套招式掌握得炉火纯青,即便除去武器,近身搏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