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的大门被人斩断铜锁,只听刀剑铮然相交,喧嚷很快被隔开,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在长廊拓下一个又一个血脚印。
光线照不进的牢房,温虞低垂着头,粘稠血液自头顶流下,血雾遮着视线,看不清眼前景象。
脚步越来越近,直到一道清瘦的玄衣身影隔着铁门栅栏停在他面前。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那个他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赫然站在一步之外,她几乎已经成了血人,紧握长剑的手尚在颤抖,玄铁战甲被砍出几道缺口,敞露处的几处伤口都深可见骨,身影却依然挺拔。
“疼么?”她问道,声音平静极了。
好像她只是出去散了会步,回头来看到摔了一跤的他。
盛辞深吸一口气,举起剑,只听几声金石相撞的鸣响,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剑卷了刃,许久才把锁链砍断。
她抬手解开他身上的绳索,试了好几次,都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未能成功。
温虞望着她消瘦的侧脸,喃喃道:“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绳索松动,蓦地,他攥住她的手,声音染上了悲切,“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了我值吗?盛辞……”
他只觉胸腔里跳动的那个东西痛得厉害,远超皮肉之苦,“你……你不该来。”
盛辞淡笑道:“来都来了,有什么不值的?”
刀山火海都上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微微喘着气,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他身上绳索都解开,确认他伤口不在要害后,道:“走吧,我带你回去。”
“你怎么样?”他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她身上密布的伤口,“你怎么来这里的?血衣军……攻来了?”
“呼……”盛辞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停了许久才道:“没事。白老拨过来的南疆大军起了很大作用,撕破重围,伤了西凉的元气,前线还在打着,我先救你出去,其他的之后再说。”
她刚说完,却突然双膝一软险些倒地,幸好及时用剑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才不至于直接脸着地。
温虞见状,弯下腰将她背了起来,“我带你走。”
盛辞低笑一声,“怎么回事,明明是我来救你,却觉得你比我状况要好上许多。”
他一言不发,身上也同样伤痕累累,却还是坚持稳稳地背着她,踏进窄长的廊道,一步步向有光的大门走去。
突然,背后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温虞警觉地转头,他现在身上一件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只能抓起地上一块石片,警惕地看向来人。
来人似乎也并不打算隐藏,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是在战俘营前给他们线路图的的那个白须老人,他定定地望着他们,神色藏在晦暗阴影之中看不清楚。
温虞浑身紧绷,警惕地注视着他,盛辞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没有恶意。她硬撑着昏昏沉沉的意识,开口道:“老人家……您怎么会在这里?”
老人伸手在她腕上掠过,神色瞬间一沉,“心脉快断了……走这边。”
他说着,立刻转身折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温虞来不及细想,情况危急,只得抬脚跟了上去。
这里似乎是牢房的暗道。越向前越曲折幽长,老人步伐稳健飞快,温虞咬着牙跟上,不多时,前方的路豁然开朗,竟是一片葱郁丛林。
在西凉国境中,这样的绿洲并不多见。
老人打了个呼哨,一匹毛发柔顺光亮如雪的白马撒蹄奔来,它背上驮着个药箱,似乎与老人很是熟悉,甫一靠近就用脑袋亲昵地蹭他的掌心。
盛辞已经昏迷了过去,温虞小心将她放下,环顾四周,面上并没有死里逃生的轻松,而是浮现难得的茫然之色,“殿前在打仗,这里……能出去么?”
老人取下药箱,抬眼望他,初见时秀净漂亮的一张脸,如今满是血污,实在是狼狈得紧。
可他并不心软,漠然道:“你想出去,是为自己,还是为她?”
温虞脸上神色也随之冷了下来。他顿了片刻,沉声道:“你知道。”
这个老人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在狱中的消息被放出,都是与蒙素钊一起设的圈套。
“何止知道?”老人语带嘲弄,“西凉的二皇子,如今落得如此地步,不知你是入戏太深呢,还是造化弄人?”
“……你是大楚的人。”温虞回忆起那天他递过来的军营地图,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收紧,“你带她走,我留下来,随你们处置。”
“处置?”老人似乎愣了一下,带着笑摇摇头,“我能喊你一句二皇子,怎么还会觉得我是楚人。”
他拿出药箱中的纱布药瓶,一字排开,摩挲着瓶口,却并不急着拿出来用于救治,“我早就投奔西凉了。”
“那你为何要救我们?”温虞不信他,“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在西凉是什么……什么身份。”
“二皇子以为,这位大楚的将军,是我想救就能救的?”老人两根指头搭在她脉上,感受着那越来越微弱的脉象,却闭目养神起来,“不过是路过,行个方便,向你们讨个人情罢了。”
语毕,他抬手指向盛辞肩胛处,那里的玄甲已经开裂,能看见一片血肉模糊,“这里嵌了半枚残刃,伤了心脉,若再耽误一炷香时间,药石罔效。”
盛辞身体微微翻动,许是牵扯到了伤口,在昏迷中眉头也愈发压得紧了,昔日英气秀美、神采飞扬的脸此时惨白如纸,血色飞快流逝,好像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这时候再带她回鹤拦关找贺子骞,绝对来不及。但西凉王宫也同样正在大乱,就算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