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辖下十二乡,如若这儿真是霍倾旧籍,那他一心留在乡衙也说得过去,可究竟是不是鹿鸣乡还有待商榷。
樊薏不敢猜测,她想起方才霍倾刻意遮掩伤势的动作,心中不可抑制涌起愧意。无论明日出什么变故都得去一趟县城,若再耽搁,她怕自己一语成谶,让霍倾英年早逝。
诸事冗身,樊薏睡意全无,在正堂一直等到三更天,前去劫掠地调查的南风才慢慢从夜色里走来。
“如何?”她问得有些急。
南风连夜奔波,清露早已沾湿肩头。
“如大人所料,属下待人咽着车辙印搜寻,发现匪徒的确把粮食拉去了青柏乡,只是,”他面色冷肃,转头望了眼外头空荡庭院,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那些粮车停在青柏乡路口,转了个弯回了县城,至于进了城后的具体去处,属下不敢妄言猜测。”
粮食去了何处,这还用猜?
樊薏冷嗤一声,“我就说薛崇义怎能容忍白白拨出五百石粮食,合着是在这等着,看来是我小瞧了他,还以为他只会明面上使绊子,没想到也会耍这种诡计阴谋。”
青柏乡乡官刘承与薛崇义串通,玩得一手障目好牌,没想到樊薏会往截然不同的方向搜查,露出了马脚。
“粮食被搬回了县衙府库,那马匹耕牛呢?”
南风颔首,“被圈在青柏乡不远处的郊外,有人守着,不知要作何打算。”
“刘承和薛崇义沆瀣一气,戏弄于我,这口气绝不可能就这么咽下,”樊薏起身看着浓黑夜色,道:“已是人定时分,你先回去歇着,明日去一趟县城。”
第二日清早,清月尚挂天穹,初日已经洒下不算灼热的辉光。
甘士价终究只是半桶水,对霍倾的肺疾没有丝毫头绪。
樊薏最终还是决定带他去县里视疾,行至被劫掠地时她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坐在角落的甘士价。
“那日酒楼宴请,跟在薛崇义身边的衙役你还有印象吗?”
甘士价挠了挠下颔,不知樊薏为何会有此问,他仰头细细思虑许久,只能想起个隐约的身形。
“生得宽肩阔背,似乎……似乎是个络腮胡,面容刚煞,看着就令人平生惧意。”
果然。
樊薏扭头看着外头即将丰收的青粟田,不慎牵扯到颈部被络腮胡长刀所割的刚刚结痂的细长血痕,她拿起拭巾随手擦去洇泯血珠,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南风昨夜调查之事,没注意到霍倾的目光已然落在自己脖颈之间。
那些马匹耕牛可以趁夜色偷偷拉回,眼下却有更大困难摆在眼前。
他们虽知晓了粮食去处,但县衙府库外头有巡兵把守,想要从大门堂而皇之运出粮食简直是天方夜谭,而四周围墙高耸,纵使出动十名仆役一袋袋搬运,五百石粮食尽数取回也绝非易事。
“去县衙求告估计行不通,摸不准他们贼喊捉贼,给我扣个贪污私吞的大帽,自然也不能由着他们把物资分了去。”
樊薏不再看外头成片青粟,对着角落的甘士价道:“以我名义拟个登门拜帖,等会儿到了县里,我们去济世堂视疾,你去县衙送到薛崇义手中,告诉他我明日拜访,他计谋刚刚得逞,怎会放过炫耀时机。”
霍倾许久无话,他看着甘士价飞快拟帖,忽然伸手截停了毫笔。
“在下有一计,大人既可以恶心刘乡官和薛县令,又能把物资原原本本运回来,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