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骡车旁侧有一骑先前打探的城门守卫,早在陈元一行跑出静心庵密林不多远,便和他们对上了。回城途中,那马上守卫眼珠子都没敢多转两下,没见歇上片刻功夫移开视线,死死盯紧着骡车,好似那洒蹄子跑得欢快的骡子能凭空消失一般。
望见前方阵仗,菜贩紧张地捏紧鞭柄,猛咽一口唾沫,扬鞭了半晌却愣没敢抽下去。
“陈、陈相公,这如何是好?”虽说他卖了钱家公子人情,也算得收银子办事,先头掩人耳目出城那番光景,也明白和陈相公不对付的乃府尊家公子……
这忙他是帮了……
但小鬼难缠呐!他并不愿开罪府衙里那群坐地起价的差官老爷们。
菜贩用袖子接连抹擦着脸上被吓出的汗,“陈相公,你拿个主意?”
舒舒爽爽的风抚过陈元面庞,如今蕙娘平安找着,即便下一刻顾彦安本人站在他跟前,他也没甚可惧,“劳驾你,直接赶过去。”
菜贩手上有些哆嗦,“怎、怎么赶?”那样架势,路道都被堵严实了,哪里赶得过去!
见菜贩没听明白他话,陈元也未多解释,索性跳下车,“现在可以赶过去了,回城后,听这位姑娘安排。”他指了指兰香。
不等菜贩反应回神,他当先一步,朝着前方挡道的一群人抬了脚。
“陈季先!”
陈元背脊笔直,听见蕙娘唤他,脚下步伐却只轻轻一滞,没有停下。
“你!”
徐蕙瞳孔微缩,眸光凝起来,炽热地投向陈元背影。她紧跟着也要跳下车,但被身旁兰香死死拉住了。
“姑娘千万不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和他越说不清,顾大公子那里便越憋着气儿。你想想,可是反害了他?”
徐蕙冷厉地扫了眼兰香,强令自己飞快冷静下来。对菜贩吩咐:“劳驾你快快赶车!”
菜贩这才惊恐万状的回神,下了死劲儿抽着骡子。
四条撒蹄子跑的骡子腿自是快过两条步行的人腿。转眼,骡车越过陈元,更先一步朝着李非飞奔去了。
徐蕙道:“停!”
菜贩应声抖了抖手,勒停车子。
徐蕙提裙跳车,动作快得兰香丝毫没反应过来,等兰香伸手去拉住时,车上早没了徐蕙影子。
“姑娘!”
她慌忙跟下车,紧紧跟住徐蕙。
太阳从云层抬头,金光愈见垂斜。
真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非狠狠挑了一下眉毛,翻天覆地、在城内城外苦找了几日,这凭空消失的徐家娘子就这样现身了。这回,他这份头功谁也抢不走了。
李非迎上徐蕙,抬手作揖,十分客气地招呼:“徐姑娘好,小的李非给徐姑娘见礼。”
徐蕙侧眸,见陈元已是被人拿住,正押着朝这边过来。她微蹙娥眉,质问李非道:“顾宴平是要做什么?有本事俱冲了我来!和他人有甚干系?!”
徐蕙不遮不掩,李非听了皮笑肉不笑。
“徐姑娘可别同小人一般见识,小人是听命行事……您瞧,不光小人,李头儿也在……您和大公子的事,小人不敢多嘴,但这个他人……”
李非斜瞄一眼李衙役,“是李头儿领命抓的人,在下乃是临时听调,只从旁协助。”至于临时听谁之调遣,他没明言,摆明扯着自家府尊老爷做了大旗。
李非不敢替顾彦安拿主意,又不愿和徐家娘子面子上闹得不好看。徐家娘子在大公子心头是个什么地位,他还算有些眼力。
便也不甚明朗地对徐蕙点了一句:“您瞧,这日头虽斜了,可终归烤得人发慌。再说小人也做不得主,不若速速回城,姑娘若是和大公子有甚误会的地方,您自可以和大公子当面讲清楚。大公子的主,还得大公子自个儿拿不是?”
李非把低姿态放得十足。
陈元被押来时,双手让人反剪着,正被那先头办砸了差挨过打的几个小厮,跟他脖子上套着麻绳。
徐蕙娥眉蹙得更拢了,面色沉下,音色见冷,对李非道:“给他松绑。”
李非眼珠子在徐蕙和陈元之间转了一圈,这点小事他倒做得主,不至于平白多得罪徐家娘子。
他示意手下不必捆人。
徐蕙没有多言,只匆匆掠过一眼陈元,转身坐回骡车对菜贩道:“不用顾忌旁的,只速速回城。到了,我再加你双倍银钱!”
*
城门口,钱奇带着跟班顺儿在茶摊铺子前神色焦急的踱步,不住打发顺儿去城楼洞口探瞧。
“季先回没?”问着,他下意识望了望日头。
顺儿摇头,视线仍落在一个个进城的人流上。
钱奇狠狠灌着凉茶,只觉等得喉咙都快冒火了。
顾彦安那个心狠手辣的,没抓住陈元,气急之下竟堂而皇之将陈伯绑走了。若非他始终没松懈,派人盯着陈元家里,不然、险些还没得到消息。
府衙后宅他进不去,送进门房的帖子又是个石沉大海。打着拜访顾彦知的名义,仍是被门房一口回绝,说甚:二公子禁足令还没有解呢,期间恕不接见外客。
钱奇只盼着,府里的子通能听闻一二风声,护着点陈伯。陈伯若出个好歹,不光季先那里要疯,他也没脸和季先交代。
钱奇又耐性坐在茶铺等了阵子,心里拿定主意,再过半刻不见季先踪影,他便索性破罐破摔,顾彦安不怕闹大,他还怕个什么,要闹大便彻彻底底闹起来。
钱奇听着自个儿心跳,咕咚一声,猛地抽身站起来,一拳砸在手边桌沿上,直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