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无声地跟在她身后,看见安辞镜的神情,和李霜飞一般挪开了眼。
“唉,绕了这么一大圈,这到底是什么事?”
李霜飞骑着狗蛋,飞策在官道上,还有心情跟明冉闲聊。
明冉笑了笑,“当初你主动站出来要跟着六皇子去剿匪,我还以为你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虚心求教:“不太能想清楚,你给我讲讲。”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该怎么讲能让她听懂,“相雨,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是六殿下去剿匪?”
李霜飞奇道:“不是六殿下自己主动提的吗?”
若不是要牵着缰绳,明冉还真想扶额,“表面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明冉一通解释,李霜飞搞清了剿匪的主要目的:查税。
这事的主谋陈子吾不用说,自然是与二皇子一道的。三皇子与二皇子不对付,要是没把握住查案的分寸只怕会在朝堂上闹出轩然大波,唯有六皇子能做到真正的公正,所以无论他会不会主动站出来,圣上都会点他去的。
“你还记得吴束薪那日的表情吗?国库亏空想来也不是假的。”
她自然记得,吴束薪的脸黑的跟锅灰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他家里拿银子做补贴。
李霜飞有一种养蛊的感觉——底下的官员被放纵去贪墨,到了需要的时候就让他们大放血去充盈国库。
这几位皇子也是有趣,被当枪一样使,互相争斗互相压制,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皇家无情?
她连啧几声,又问道:“那泸城太守被灭门呢?”
“这就难说了。”
“好吧。”她收住话头。
明冉见她一直在问别的,倒是先沉不住气了:“你就不问问我的事吗?”
李霜飞神秘莫测地一笑,“我猜到了。”
“噢?说来听听。”他好奇道。
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道:“你们明家不是三皇子党吗?那派你自然是……”
她给明冉递了个眼神。
明冉错愕一下,笑道:“你倒是看的明白。”
她有些得意,还想再多说一些自己的思考,“而且你官小,朝堂上那些人不怎么关注你,不会放不开手脚,这也是试探你能力的一次机会。”
说着说着,她叹道:“长风啊,你以后官运亨通了可要罩着我点。”
前世她和明冉越走越远,两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刚开始明冉还会给她写信送到云城,后来看她不回便也慢慢不写了。
她是觉得她和明冉不是一路人,至于现在嘛——难说。
明冉顺着她的话煞有介事道:“好说,好说。”
两人都是大笑出声,身后碎石乱飞,一青一黑都在夜色里被风吹得衣角飘荡。
行至一城,明冉要去泸城接任太守,与她分道扬镳。
他并未骑马离去,而是转过身看李霜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尘烟中,眼睛慢慢垂下,像是不舍又像是落寞。
算起来,他起码得在泸城待两年,等待下一次的官员考核。
李霜飞倒是没有这么多情绪,她很清楚明冉不会一直做那什么著作佐郎,他总会有个机会上升的。
若不出差错,他和明言以后会成为明家在朝堂上的双星。
还有沈琮渊与沈荔河,也是一门双杰。
她不在皓京的日子里,好戏是在不停地上演。
陈子吾被召入皇城,就他一人面圣。
景帝问他:“听说二皇子一直叫你‘舅舅’?”
陈子吾当即软了腿,不知是真慌还是假慌,但他最好的反应就应该是慌:“陛下……”
二皇子是景帝的儿子,喊陈子吾舅舅,这不是把他放到和景帝一样的地位上吗?
景帝喜怒不明,良久才道:“后宫无主,他这么喊你倒也不算过分。”
陈子吾闻言猛地抬起头,被君主这样抬举,似乎并不是好事。
果然,景帝又道:“陈卿,你得对得起他这声‘舅舅’啊。”
贪墨这事说大确实大,国库没钱,底下这群臣子倒是富到流油。
说小也不是不能小,把钱交出来,君主宽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敲打一下也就暂时过去了。
“泸城太守府被灭门了……”仿佛是嫌陈子吾跪的不够低,他又加重了分量。
豆大的冷汗从陈子吾脸上落下,他颤声道:“臣明白了。”
景帝站在台阶之上,冷眼看着底下的人伏在地上抖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明白了,那就退下吧。”
陈子吾明白自己会彻底在朝堂上失去人心,但能留得一条命在,已然可以让他烧高香了。
李霜飞日夜兼程地赶回皓京,路上少有停留,狗蛋若不是战马早就翘蹶子不干了。
明冉告诉她,回皓京后先去找指挥使唐柯原,不能径直回伯安侯府,也不能与其他人私下见面。
凌云都回云城了,想来别人以为她也早就回云城了。
她在北衙找到了唐柯原,他正在为下一个月的训练作安排,见她来了,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把她送进了皇城。
这期间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跟做贼似的。
李霜飞不愿自讨没趣,想来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乖乖地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