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把这海浪当一回事,还照常去捕鱼,直到有一天,乘这渔船去捕鱼的十多位年轻人都没有回来……”
沈管事的嗓音依旧平静,可沈朝歌却能感知到他心中连成片的酸涩。
“我的大儿子,也就是沈多鱼的哥哥也在其中。”沈管事声音哽咽:“等海浪平息后,整个渔村的人都有去寻找他们踪迹,但很显然……他们不可能存活下来。”
“事后,所有人只当成了意外,依旧在捕鱼,但很快,海浪发生的频率愈来愈高,时不时的就会有人身死。”
“我是村子里的管事,没办法只好定下来不准出海捕鱼的命令,可这根本就无济于事,因为鱼是村里唯一的食物来源。”
“不出海捕鱼我们只能饿死,只能饿死。没有人愿意死亡。”
这时的沈朝歌接了一句话:“但是在大海的风浪面前……”
沈朝歌没有说尽,但沈管事听懂了,他自顾自的接下话茬:“在大海的威胁面前悄不声息的饿死也不是不可接受,毕竟这样最起码还能保持个完整的尸骨。”
“我们从前的每一次出海向来是承载着希望,因为我们又可以凭借这些鱼生存好长一段时间。可现在,都变了。”
“出海成为一件痛苦忐忑的事情,每次都是提心吊胆,因为没人知道海浪什么时候来,哪怕是天气好的时候风浪也是毫无预兆的。”
这就是大海的惩罚吗?沈朝歌心想。
“在饥饿面前,总会有人挺身而出。”
“渔村里那群年轻人隔三差五就趁天气好的时候外出,一在路上遇到我就遮遮掩掩,说是什么出去玩之类的话。”
整座渔村为了规避大海暴怒时带来的风浪,特意将渔村的位置定在远处。
但在沈朝歌看向沈管事时,她的余光无可避免的扫到窗户外。
这时,她才震惊的发现,整座渔村里只有沈多鱼的窗户是正对着大海。
从窗户看向外界的视野广阔,可以将岸边的景象一览无余。
蔚蓝海面的平静,平静下的汹涌,汹涌下的灵魂。
汹涌下的灵魂是一群热忱的青年。
“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们被卷到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种子,就算有种子在这片土地上也种不活,我们为了生存只能捕鱼。”
“只能捕鱼。”沈管事又底底的重复了遍,不知道是在说给沈朝歌听,还是在说给沈朝歌听。
沈朝歌一直在听沈管事讲话,而讲话的途中,她的目光始终一眨不眨的看向窗外。
沈管事很快就察觉到了沈朝歌从自己身上挪开的视线,他顺着沈朝歌的目光扭头看去。
苍老的面容绽出了丝笑容:“你说可笑不可笑,他们在怎么瞒着我,不还是瞒不过吗?”
“我的大儿子死于第一场风浪,儿子在为了让全渔村的人吃上饭,前往大海,死于大海。”
“我是村子里的管事,为了保护渔村人的安全,哪怕是自己的儿子葬身大海,也不允许人任何人靠近,因为不安全。”
“我可以见不到我儿子的尸骨,但我不能让更多的人失去性命。”
沈朝歌被深深的击中,感觉胸膛又闷又重。
这一刻的沈朝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单纯的拥有了穿越而来的第一次实感,她是真的真的想为这个淳朴好客的渔村做些什么。
她之前在读《北越景帝·东海传》时也曾暗自思索过这本野史为什么结局那么仓促。
只是短短的停留在北越景帝在东海实施“禁海令”以及东海日后在军事、经济方面的作用。
其余之外再无其它,至于“禁海令”问世产生的影响更根本没有出现过。
拥有现代思维的沈朝歌可以从经济上、政治上……各个方面说出“禁海令”的种种缺陷。
但唯独不会想到“禁海令”的实施对海岛上原住民的影响。
因为沈朝歌她是上帝视角,她是站在这本野史的高空之下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它。
她不会把自己带入这本书中,成为其中一员,去真实的感受掌权者留下的一条政令对于百姓乃至于整个北越的影响。
这是局限,也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