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吸饱雨水后的湿润气味,隐约还能嗅到一点点他身上雪松混合冷杉的清冽香气。
让人很安心。
薛越宁眼睫不受控轻颤着,一时间分不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应该是梦吧。
因为——
他都没有推开她。
雨势变得更大,盖住了世间所有的声响。
只剩心跳声震耳欲聋。
薛越宁吸了下鼻子,忍不住小声喊他:“陈拙。”
头顶上方沉默了下,陈拙忽地出声:“哭什么?”
是在她梦里的原因吗?他的语气第一次这样温柔。
温柔到,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果然是梦吧。
薛越宁脸往男人温热的胸口处轻轻蹭了蹭,声音小得几乎快听不见:“怎么办呢?我还是、还是喜欢——”
你。
好喜欢你。
停不下来的喜欢着你。
多卑劣啊。
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她还是无法完全死心,还是抱着那一丝丝的侥幸。
眼泪渐渐模糊视线,什么也看不清了。
薛越宁抽噎着,断断续续——
“陈拙。”
“我好像、好像、等不到他了。”
“他不会来了。”
“……那就不要等了。”
陈拙松开她的手腕,将伞柄塞到她的手里,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整个身体完全浸在雨里。
雨珠吻过男人高挺的鼻梁往下滴落,他声音很低很轻:“薛越宁,换个人喜欢吧。”
薛越宁愣愣地接过雨伞,不自觉仰起脸。
换?
这是在叫她放弃他吗?
雨伞轮廓慢慢上移,直到对上陈拙的视线。那双漆黑清寂的眼睛里有暗流涌动。
薛越宁看不懂。
无声对视中,他的喉结缓慢滚动了下。
她的视线忽地一顿。
第一次发现在男人脖颈上靠近喉结的位置原来藏着很小很小一颗朱砂痣。
大脑来不及思考,手指已经听从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先一步抚上那一小块嶙峋的硬凸。
肌肤温热,又混着冰凉的潮湿。
很奇妙而难以言喻的触感。
好像,并不是梦……
心跳骤停,她缓缓踮起脚,将伞面往他头顶移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男人兜里手机铃声突兀响了起来。
漫天粉色泡泡顿时被戳破,薛越宁的勇气一下消失得一干二净,手指猛地缩了回去。
梦也醒了。
那头不知问了什么,陈拙沉默两秒,薄唇微动:“没什么,只是——”
视线落到她面上,他有一瞬的停顿:“找到了一个,bug。”
-
正值晚高峰,死亡三号线一如既往的人挤人。
车厢里空调冷气开得很足。薛越宁浑身湿透,被冻得瑟瑟发抖,层层叠叠的大裙摆吸满了水,怎么也拧不干,又重又沉。
相比之下,一旁的陈拙即便身上衣服湿漉漉,神色却依旧从容。
广告牌一闪而过,车窗玻璃外很快只剩下一片漆黑。
薛越宁一抬起头,猝不及防在无数张人脸之中看见了属于自己的那张。
头发乱糟糟,一缕一缕往下滴着水,眼周黑乎乎的,睫毛上挂着黑色的颗粒,脸上的妆全都花了,黑一道白一道。
乍一看,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女尸。
不是吧?!
难道刚才她就是顶着这张死不瞑目的女鬼一样的脸,对他又抱又摸的?
啊!
啊啊!
啊啊啊!
干脆杀了我算了!
薛越宁头埋下去,内心犹如万马奔腾。
“麻麻!你快看——”
一个稚气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个姐姐穿得好像一个蛋糕呀!”
顺着小男孩的手指,周遭十来道视线一下子全部集中到薛越宁一个人身上。
薛越宁脸蛋爆红,迅速背过身去面对着墙,恨不得立马原地消失。
呜。
好丢脸。
不料小男孩竟然撒开他妈的手,朝着薛越宁这边跌跌撞撞挤了过来,奶声奶气:“蛋糕姐姐——”
想起之前好几次在地铁里被熊孩子掀裙底的不愉快经历,薛越宁脑袋里瞬间警铃大作。
千万不要过来!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尽管薛越宁已经缩进角落里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小,却还是被小男孩找到,那只肉乎乎的小胖手用力攥住了她的裙摆并开始试图往上掀。
她眉头皱起,扭过头来做出一个自以为恶狠狠的表情瞪了对方一眼。
可恶!
到底有没有人能来管管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人类幼崽啊!
薛越宁内心正咆哮着,下一秒,另一只属于男人的大手先她一步覆了上去,将小男孩的手牢牢制住——
陈拙眉峰蹙起一丝烦躁,“这是谁家小孩?”
大概是他脸色太冷,个子又高,小男孩毫无征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听见哭声小男孩的妈妈这才挤了过来,赶紧将儿子一把拉到自己身边。
薛越宁松了口气,余光中陈拙面无表情看着对方,“请你管好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