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赔罪,还有一桩要紧事。”
范子昂让绿萝传话去隔壁厢房,起身道:“想必诸位也已知晓,桃溪水道沉船一事。”
“正是。”裴映洲回。
“行知……”苏望轩暗中对他摇摇头,想要制止裴映洲的话。
“我曾听闻十一年前,碧城粮草有失,可惜当年运送粮草的杨文杰已死,粮草不知所踪。莫非这沉船……就是当年运送碧城粮草的船?”宋启元思忖了一下,问。
正说着,进来一人,正是范文昌。
“不错。”来人面容沧桑,说话却中气十足。
“下官乃桃溪知县,范文昌。”
“据下官所知,沉船或与碧城有关。”隐去与藤月的关系,范文昌语气诚恳,进来先行了个大礼道:“下官有罪。在桃溪这么多年都未曾发现水道沉船。犬子行事没个轻重,灌醉二位公子不说,险些害得裴大人和郡主出事。”
藤月连忙将范文昌拉起,顺着演戏道:“沉船之事,当年就已定论。我与裴郎君遇袭,也是意外,大人快快请起。不知大人所说是为何?”
“桃溪水运发达,往来船只登记皆有数目,唯独十一年前少了一艘,下官初初上任时也曾疑心过。后来问及史大人,大人告诉下官,船只往来众多,难免纰漏。通往碧城唯有那几艘大船,下官记得很清楚,但史大人如此说,便没有再追究。”
“后来碧城沦陷,也无船只再去。只是不久前曾有村民在桃溪镇的河边捡到过碧玺,十分蹊跷。”
“碧玺出自碧城,下官曾让人查探,除了清霜阁每年有些货,旁家是没有的。现下想来,可能是来自沉船,被河水冲刷到了岸边。我昨日派人下去查探,船上还有一枚印章。”
“印章?”藤月问。
“正是。”范文昌答:“且上面刻的是……杨氏书广。”
“杨书广…那不是杨相弟弟杨文杰的表字吗?”苏望轩道。
这一番推论让藤月不知作何感想。
十一年前船上的碧玺,怎么偏偏就冲刷到河岸被人捡到,且当时他们还是见证人,毕竟石磊那枚碧玺不久前给了自己。
有心之人,难免查觉其中纰漏。但沉船之事为真,史良隐瞒沉船之事也是真,真真假假,谁会在意?
不过找个借口罢了。
想到远在天边的那位,藤月心中冷笑。沉船之事,不在是否有人故意拖延粮草,而在圣心。
明安郡主对夫婿一往情深,执意陪郎君前去韶州,然二人遇刺跳湖,无意发现桃溪水道沉船,查探后发现竟是当年运往碧城的粮草船且船上还有杨相弟弟的印章……
真是好大一出戏。
可若陛下觉得是巧合,这便是巧合。
魏明帝是个有野心的帝王,他可以为了避免镇国公府功高盖主对碧城视若无睹,也可以与昔日情同父子的太傅针锋相对。
杨相如今在朝中只手遮天,他怎会甘心大权旁落,只是苦于没有办法撕开一个口子,否则怎会明知自己是镇国公府遗孤还允许自己来韶州。
范文昌替她将路铺好,待回了京,便是自己上台的时候。
魏明帝需要这个东风,便送他这个东风。
来日方长。
若是普通沉船便罢了,可这印章,钉死了沉船与碧城的联系。兹事体大又事关杨相,众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本官明日便去信京中。”沉默中,裴映洲突然开了口。
苏望轩心中一惊,想要制止,却被宋启元按下。
范子昂心道这裴映洲不知该说痴还是太过刚直,若是沉船一事被捅出来,离郢都变天就不远了。裴家世代中立,他竟愿意出这个头?
还是……为了郡主。
“裴映洲。”藤月蓦地凑近裴映洲耳边,旁人看上去像是一对亲昵的夫妻,带着警告唤他的名。
藤月早已想好,由自己将沉船之事上达圣听,给魏明帝送这个筏子。
她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并无官职,旁人耐她不得。但裴映洲本就惹了杨相不快,再出这个头,势必被杨相一党记恨上,且他在裴家……
裴映洲起身,后退了一段距离,面色不变道:“事关重大,行知先行一步,这便回去起草奏章。诸位慢用。”
“裴大人果真为人正直,爱民如子。”范文昌未拦,隐有满意地点点头。
裴映洲走了,苏望轩与宋启元也不多留,跟着起身道别,只余藤月离去前,被范文昌喊住。
“郡主眼光独到,与裴三公子说不定是一桩良缘。只是还请记住今日与老夫之言,出了韶州,老夫便帮不到什么了。”
藤月点头道谢,出了门。
范文昌回头看着自顾自坐在饭桌前吃菜的儿子,笑道:“你我今日,不醉不归?”
“我和你一个老人家拼什么酒。”范子昂笑道,但还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些年,苦了你了。待郡主回京,你便跟着去进京赶考吧。”范文昌看着这个儿子,自己年事已高,里外几乎是他一手操办,他知道儿子的能力,可惜只能跟他待在这方寸之地。
范子昂笑着点点头。
藤月出阁时,是绿萝送她下来,藤月看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奴婢……奴婢想说,范公子并非各位看到那般。他是个好人。”绿萝扭捏着说。
“这我们自是知道。”藤月笑道。
“其实…奴婢、奴婢是想求郡主,若有朝一日范公子去了郢都,望郡主看在今日情面上,多加照拂。”绿萝一咬牙,话最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