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帆已启航,丝丝凉意渗进众人心里,季夏的郢都略有暑热,知了已开始有了声响,在树上聒噪个不停。
荣国公府中一派忙碌。裴家的管事嬷嬷站在望月居前,叉着腰道:“都给我仔细点!”
望月居正是藤月与裴映洲在荣国公府的住处。
“夫人有命,三郎君过些日子就要回来了,望月居需得好好清扫清扫,若发现有躲懒的,休怪我不留往日情面。”
管事嬷嬷的话语中气十足,蓦地眼尖地瞅到一旁提着篮子准备往厨房去的春华,皮笑肉不笑道:“这不是望月居的春华吗,怎生回来的这般早。早晨夫人让你去买莲子,想来是买到了?”
眼下不过季夏,莲花本就不多,更别说莲蓬。郢都地处京城,栽了莲花的也是些大户人家,哪还会卖莲子。
昨日梅沁突然传口信来,说梁夫人想吃银耳莲子羹,不要往年干货,只叫她去寻些新鲜的。春华今日卯时便起了,奈何跑遍京城,也没见到新鲜的莲子。
春华心中愤懑,但还是温声解释道:“奴婢今日早早的便去了城东的菜场,又跑了城西、城南,奈何并未寻到新鲜莲子。但奴婢买了些红枣,益气补血,比莲子功效更强。”
“春华姑娘如此说,是觉得夫人强人所难吗?奴婢在荣国公府这么多年,只知道,主家的事做不好,是要挨罚的。”管事嬷嬷看了看四周,声音连同望月居扫洒的丫鬟婆子们也听了个彻底。
春华听懂她话里的不满,连忙开口:“奴婢万没有这个意思。”
院子里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却听管事嬷嬷似是无奈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也罢,你是明安郡主的侍女,旁人自是比不得的,哪轮得到我们这群下等人管束。你回去吧,待会我便回去禀告夫人。”
提及此,四下目光都朝着春华刺了过来,她心道不好,急急说到:“嬷嬷这是说的哪里话,进了荣国公府,自然与诸位是一样的。办不成事,错在我,该怎样罚,便怎样罚。”
管事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继续道:“都说明安郡主治下有方,两个侍女也都是做事的好手。若是罚了姑娘,郡主回来,不知道说谁的不是了。”
“只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老婆子实在担心,不知道以为郡主对婆母有什么意见呢。还是说,明安郡主的侍女,都是像你一般自作主张呢?”
这份话里阴阳,让春华心头无名火起,想起藤月,又忍了下来,索性跪下哭着说:“今日之事,本就是春华办事不利,嬷嬷尽管罚,春华定毫无怨言。”
“好!郡主的人,果然是最守规矩的。”听到这话,管事嬷嬷满意地笑了,喊了一个小丫头的名:“莲儿,你说,按照荣国公府的规矩,主家吩咐的事没有完成,该当如何?”
那名为莲儿的婢女听到管事嬷嬷突然点了她的名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回嬷嬷…杖责…二十。”
春华心里一惊,杖责二十,这是要她的命啊!她早就听说过高门大户规矩多,动辄打的人非死即伤,不想眼下却被她遇到,也有些慌了。
管事嬷嬷看到春华惊慌的神色,十分舒心,接着说:“春华,家规你可听清楚了?可有怨言?”
她看春华不顺眼许久,同是荣国公府当差的,她年长许多,凭什么这丫头和秋实两个就如此轻松,月俸比他们高不说,还整日偷闲,无所事事。
幸好夫人不久前发了话,允她惩治惩治对方。秋实被她找由头送去了伙房,春华这贱蹄子倒是机灵些,会装得很。只是到底还是跟着那蛮夷之女的小丫头,哪见识过后院手段。
“奴婢听清了,并无怨言。”春华知道今日就是冲自己来的,咬牙应了。
郡主去了韶州,她就算不能替郡主分忧,也不能给郡主添麻烦,平白落人话柄。待在荣国公府这么些天,春华也看清了,那梁夫人分明是个笑面虎,就等着寻她们的错处。找个由头发落了秋实,自己万般小心,还是着了对方的道。
“好。家规不可违,但念在你初至荣国公府,我便给你免去五个板子,如何?”
管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自然知道这板子有多重,哪怕是精壮的汉子,五板下去已是劈开肉绽;到了十五板,那就是进气多出气少;若是二十板,打死人也是有的。
想到这,她又有点遗憾,可惜夫人有命,要给这丫头留条命来,若是打死,无法给明安郡主交代。
“奴婢多谢管事。”
那板子约有一丈长,拿上来的时候,连同旁人也看的心惊,两个粗使嬷嬷抓住春华两边的胳膊,将她按在凳子上。随着一声声重重的起落,剧烈的疼痛让春华觉得仿佛已不在人间,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说:“嬷嬷,她晕过去了。”
“无妨,继续打。打完了抬到伙房外面,会有人照顾她的。”
厨房里的热浪熏的人心浮气躁,秋实坐在灶炉边上,费力地打着扇,汗水滴滴落在飞灰里也顾不得。
郡主去了韶州后,她便被派来伙房,说是荣国公想吃尹州的特色菜。秋实自是按着要求做,但梅沁说不合上面人的胃口,于是她便被管事嬷嬷派去了伙房烧火。
热火朝天的伙房里,她被烟熏火燎了几近一月。不过秋实一贯沉默,又有些功夫,倒也没那么难捱。
秋实虽不善言辞,但并不傻,她瞧得分明,荣国公根本没有吃她做的菜,甚至偷偷问过侍候的小丫鬟,那些菜甚至都没上桌。
算算时间,郡主也快回来了。她心中忍耐,忽听得外面一阵吵闹的声响,秋实出门,看见春华躺在地上,满身都是血迹,不省人事。
“春华!”她慌忙奔过去,探对方的鼻息,感觉到对方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