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走向前,案上的燭火映照在他的臉,他臉上兩行淚水、抿緊雙唇,一臉不安的看著我,還有些眼淚在眼眶打轉,讓眼睛亮晶晶的,我感覺此刻的自己在發抖,因為我知道上輩子的茴香對他有多好,我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立場太被動,我剛剛一度想拜託龍駟把我帶去將軍府,有龍將軍撐腰,白瑜斷不敢做得太絕,但離了狐口、又進狼口,說不定逃了這邊,去往更被動的位置,白瑜畢竟是個平民,龍首鎮是當朝的大將軍,滿手鮮血地支持凌帝登基的,他可比白瑜更麻煩。
上輩子的茴香在死前多麼絕望、心如死灰,體溫隨著血液一點一點流失,看著龍將軍的背影,看著他一步一步往外走,身邊只有自己的人在想辦法搶救自己。「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你都沒有對我動過心嗎?這世間還有任何一個人比我對你更好嗎?」上輩子的茴香在斷氣前,還在自怨自艾,好冷.......好冷......。現在誤會解開了,但誤會的人已經不在了,一切都太晚了。我不說話,瑜也不敢開口,他看著我惴惴不安、兩行清淚變成滿臉淚水,一瞬間我不知道該同情他,還是跟厭惡他,我現在雖然知道了上輩子茴香死前的情況,但我還不知道自己被架空到什麼程度?
我也在哭,可是哭不能解決問題,要哭可以,但得邊哭邊做事!如果光顧著哭,而錯失解決問題的時機,那就太因小失大了。問題要馬上解決,情緒可以延後處理:「我真的佩服你,短短幾年不到,你儼然成為了回鄉酒樓的地下老闆,可以一手遮天了,這段我養傷的時間,沒有一個人告訴我當時發生什麼事,你甚至有辦法讓所有人聽你的指令搶人?若今天我沒有撞見的小駟,你打算瞞我多久?還是你根本沒想讓我知道事實的真相,佩服,佩服,佩服你是如何做到讓所有人對你心悅誠服?這兩個月我還繼續被蒙在鼓裡,你打算讓我一直誤會到死嗎?」
好在我不是上輩子的茴香,不然我現在一定更激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淚流不止,好像有很大的委屈悶在胸口,讓我喘不過氣來,非得說一些傷人的話:「你不是小狼狗,也不是小奶狗,你就是一隻偷家的狐狸,我受傷這段時間整個酒樓的大權都在你手上了吧?看你做得這麼得心應手,把你趕出去,回鄉酒樓就要多一個敵人了,你想要什麼?給你!我把整個回鄉酒樓都給你!小春,你進來!」
我猜的沒錯,古代的房子隔音不太好,他們應該都在門外偷聽,小春推了門走進來,但她不敢看我。我手上有你的賣身契,你居然以白瑜馬首是瞻?好啊,原來你之前讓我跟白瑜獨處,不是知道我的想法,想成全我內心胡思亂想的小九九?!你根本是在幫白瑜奪權是吧?
「你幫我拿紙筆記錄一下,瑜你這麼厲害,我跟你做一筆交易,我死過一遍,好不容易活了過來,不想再努力了,我想退休了,回鄉酒樓可以給你,但白紙黑字,你每個月須給我三百兩當生活費,想想我還真不是個做生意的料(上輩子的茴香是,這輩子的我真的很遜)既然如此,躺平收租好像也不錯。」我有信心瑜應該會答應,畢竟所有人的賣身契都還在我手裡,我不信他這麼厲害,能把所有人都拉攏到自己這邊,應該還有許多人,以為他是為我做事,所以不過是狐仗虎勢罷了!
微光中我看到瑜的手在顫抖,他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完整:「別.......別趕我走,我想留下來。」其實不知道為什麼我這一具身體裡,還有這麼多情緒,我至今仍然淚流不止,但我對於瑜和龍首鎮,都有點像是局外人看當局者,當局者迷,旁觀者心如明鏡,所以這眼淚真的是我流的嗎?
「小春,寫好了嗎?拿給我!」我拿到字據,細看了一下,小春如實抄寫。「小春你出去吧,我單獨跟瑜說說話。」我現在冷靜下來一點了,情緒再大,也不是我的,畢竟所有付出都是上輩子茴香的,我根本什麼事都沒做,那哪來的背叛呢?往自己臉上貼金嗎?
我接著瑜的話回答:「我沒有趕你走,我說的是我走。」原本站在書案前、與我對峙的瑜,繞過案、跪在椅子邊很用力的抱緊我:「我不走,別趕我走,求你讓我在你身邊一輩子。」他的下巴靠在我的左肩上,眼淚浸濕了左邊肩膀,我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我好傻,我以為你是窩邊草,結果你是吃兔子的狐狸,我可不想留一個不誠實的狐狸在我身邊,你不用走,要走的人是我。」
「別,我想留下來,留在你身邊,當你的瑜。」他的聲音不小,還好嘴沒朝著耳朵的方向,歇斯底里的樣子不像裝的,但信他,我就是白癡。
我都不知道流著淚,人居然還可以冷笑:「你為什麼要哭?沒意義呀,你有錢有勢,你有回鄉酒樓,你馬上就是京城首富,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留在我身邊幹嘛?」貓哭耗子假慈悲,裝什麼呢?
瑜緊緊的抱著我,邊抖邊哭,從嚶嚶啜泣,變成抽噎痛苦,每聲喉頭吸氣都充滿害怕與悲切,我感覺自己彷彿下一秒就心軟了,但戀愛腦跟聖母心是兩大絕症,這個男人心機之深沉,我玩不過他;龍將軍非池中之物,我也動不了,我為什麼要搬磚頭砸自己的腳,我不能選一個簡單一點的目標嗎?再墮落一點,也不用固定一個目標,我每天流連煙花之地,今朝有酒今朝醉就好了,玩心機我玩不過瑜,比心狠我鬥不過龍首鎮,既然左右為難,那何不另闢蹊徑?等我踏出這個門,海闊天空,天下男人多得是,幹嘛非要這兩棵樹上吊死啊?
「你放手。」我推開靠在我肩膀的瑜。
「我不走!」他抱得更緊了。
「你不聽我的呢?」我發現自己真的沒力氣推開一個二十歲的男人,對,他是個男人了,不可能乖乖任我揉捏!我開始想像他娶了我再害死我,所有人的賣身契就可以轉移到他身上,我現在毛骨悚然,心底涼透了,只想盡快脫離這裡。
「聽。」瑜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