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取药
她和江百舸再次断了联系。于知渔因为逻辑漏洞大修课题结构，偶尔休息时网上冲浪也能刷到江百舸的消息，他回归剧组后也在疯狂赶进度。
待于知渔正式提交了申请，已近年关。新年假期不需要值班，她早早地订好了车票，扛着行李躲回家调理身体。
女儿回来时面色蜡黄，额头爆痘，精神颓靡，于妈妈心疼的不得了，家里的炉灶上鸡汤鱼汤大骨汤不断。心疼归心疼，该唠叨的还是要唠叨几句。
除夕团圆夜，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于知渔提前买好了鸭货当消遣，边看边吃。江百舸开唱时，她正抱着一根鸭掌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看着实际年龄35，保养得却像自己女儿同龄人的江百舸，于妈妈心有所感，随口一问：“他结婚了吗？”
“他没有，连女朋友都没得。”于知渔接话接得流畅而自然，好似在谈论一个熟悉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于妈妈颇为诧异。
“啊……我就是知道啊。”于知渔没有get到妈妈奇怪的点，反被她整得莫名其妙。
于妈妈看着面前这个“天真单纯幼稚长不大”的女儿，看着她嗦完骨头又嗦自己的手指头，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你们年轻人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结婚，”
“为什么要结婚？”鸭掌啃累了，于知渔开始往嘴里挤毛豆，她漫不经心地说：“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谁有空结婚啊。”
于妈妈还想说什么，于爸爸及时出手，制止了一场尚在酝酿中的辩论会：“万一人家结了不告诉你们呢。”
“也有可能。”于妈妈说：“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于知渔听得头都大了：“他行程这么满，哪有时间干这个啊。”
这下，连于爸爸也觉得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他从来没见过女儿关注什么明星，按于知渔的话说，她是纯乐子人，只喜欢吃瓜。
“啊？”于知渔眨眨眼睛，随口胡诌：“因为他最近在我们医院拍剧呢。”
提到新剧，于妈妈来了兴致，问：“什么剧啊，医疗剧？”
“好像不是吧，我没注意。”卤毛豆太咸了，齁得于知渔连喝三杯水。
新年新气象，于知渔在年后接到硕导的电话，老师在电话里乐呵呵地跟她说自己竞聘科室行政主任成功，过完节院里就会公示。
“太好了！”她比自己成为大主任还要高兴一百倍。即便抛开师门滤镜，老师的优点也夸不完，单看他们课题组和谐友爱的氛围，就能推断出导师至少品行端正，大主任的位置实至名归。科里绝大多数人对这个结果都是服气的，唯有少数人是例外。他们不敢直接跟新主任对着干，就把矛头对准了于知渔这个“张主任最骄傲的学生”。
先是有几个主任在群里阴阳怪气年轻医生没有责任心，于知渔懒得理会，等年后的排班表公布，她发现她被调到了便民门诊。
便民门诊重点在“便民”，通俗点说就是专门给医保慢性病患者开药的门诊。心内科有条不成文的规则，便民门诊是不需要专培生去干活的，于知渔打电话问过，得到的解释是这几个月便民门诊太忙了，老有患者因为开药慢投诉，所以需要多派点人过去支援。对方这种小动作很无聊，也没什么意义，格局小了。
好吧，她无所谓。便民门诊按时上下班，正常双休，还不需要值夜班，这福气给她她就收着。
于是乎，这一个月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保持微笑，不停地说“您好”，“有医保卡吗”，“开什么药”，“拿好您的医保卡”，顺便忍受很多行为古怪脑子有洞的人，必要的时候还需要承受一些辱骂。
这天临近下班，冗长的开药队伍已经被她消化的只剩两个人。她给老奶奶解释为什么现在只能开一个月的药，老奶奶同她抱怨自己离这里太远，医院一点儿也不体恤患者，手里的拐杖敲得地板咚咚响。
“我知道您来这儿挺折腾，也非常想给你开，但……”于知渔面露为难：“您知道的，这都是……我也没有办法。”
老奶奶嚷嚷着要投诉，气呼呼地走了。
她耸耸肩，把滑到鼻尖的眼镜扶回去，接过最后一个人的医保卡。
“您好，开什么药。”
“和上次一样。”
光标飞速移动，小票打印机很快吐出一长串单子。于知渔撕下药单，连同医保卡一齐递回去：“拿好。”
“渔渔，晚上有空吃饭吗？”
于知渔仰头探究，纳闷道：“你怎么来了？”
“来给我妈妈拿药。”江百舸晃晃手中的单子，他的打扮有种刻意的低调，看起来怪怪的。
于知渔不想再搭理他，正巧后面又进来一个患者，于知渔便趁机赶他离开：“你再不去审核，药房就要下班了。”
十七点，于知渔准时关闭电脑，一打开诊室的门就看见江百舸坐在旁边的排椅上等她。她喟然长叹，低声质问迎上来的江百舸：“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怕被人发现吗？”
“难得今天下班早，我这不是想约你晚上一起吃顿饭吗。”江百舸戴着口罩，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眼睛里堆满了笑意。
于知渔又叹了口气，直接拒绝：“今晚有事，去不了。”
“那……明天？”
“我不吃晚饭。”她选择直接把话说死。
“可是，你说你要对我负责的。”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于知渔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她沉默良久，劝道：“江老师，为着您的职业发展考虑，别再说这种话了。”
江百舸后知后觉：“太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