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絮心下微惊,瞧了小月一眼。
这姑娘眼尖。
刚才即便能看见顶多也就一瞥,居然能发现那碗碟的精贵之处。那些餐具都印了梁风府上特有的长尾鱼纹,他的印记可比多少银钱都顶用。
这时孙姨推着药车过来。
金絮扶起阿香,“好了,别哭了,都先起来说话。我虽然其他事情帮不上忙,但银子还是可以借给你们的。”
阿香擦眼泪,水灵的眼睛看金絮,“温馆主您愿意帮我们?”
金絮点头,“是。”
阿香眼泪又掉下来,“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们之前去的馆子没有一家愿意借银子给我们。”
“不客气,你们受审时也被用了刑吧,”金絮介绍孙姨,“这是我们馆里的专用大夫,我让她给你们治治伤。之后我再给你们些药材,你们拿去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其他姑娘招呼三人在一旁塌边坐下,金絮注意到阿香因为刚才动作有点大,背后渗出了血。
阿香抽噎着看看孙姨,又看看金絮,“这多麻烦您......您能帮我们,我已十分感激了。”
金絮没说话,孙姨一脸慈祥,“傻丫头,来,让我看看伤。”
阿香咬唇,低下头,眼里又泛出泪花。
孙姨问:“伤哪儿了?”
“后背......”
孙姨脱下她们外衣,三人背后一片血污,里衣已经粘在了血肉上。
孙姨摸摸她们额头,再把把脉,“有点烧了。”转身从药车上取出纸笔,写张方子递给随身丫鬟拿去煎药,再净手,烧把剪刀。三人在榻上趴着,孙姨坐下,开始给她们清理伤口。
金絮向丫鬟吩咐道:“准备温水,再拿三套干净衣裳来。”
孙姨剪开衣裳,小心翼翼揭掉碎布,阿香咬紧牙关,眼泪扑簌落下。
周围气息发紧,众人看着都替阿香感到疼。血腥气渐渐弥漫开,有的姑娘因不忍看而撇开了眼。
金絮环顾一圈,挥手,与众姑娘说道:“回避一下吧。”
但没有一个姑娘离开。
小月闻言道:“温馆主果然不虚传言,对待自家姑娘如此体贴。这血腥之物,确实不看得好。”
金絮一愣,忙道:“不是,我让她们回避也是想替你们遮挡遮挡。”
“遮挡?”小月看着她,似乎觉得很好笑,“这有什么好遮挡的?在我们馆,有些男客甚至不会进厢房,直接在堂厅里就脱姑娘衣裳了。谁还没看过谁。”
金絮呆了一呆,反应一会儿才从这句话里想象出那画面来,不知道找什么话接口就有姑娘惊愕地问:
“堂厅里?直接脱吗?”
“有些帷幔遮着,但即便看不清,听也听得清了。”小月笑笑,“在你们温柔馆,怕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吧。”
金絮默然。确实,如果真有这种事情发生,她宁愿不赚这笔钱,也会把那男的赶出去,而且还会杀鸡儆猴,同时做给其他男客们看。
四周响起姑娘们的议论声,之前是没有对比,如今有对比了,大家纷纷为自己感到庆幸。议论声愈演愈大,金絮也不管,任由她们窃窃私语。
孙姨开始给阿香上药,旁边小玲和其他姑娘接连安抚,阿香仍然疼得眼泪糊脸。
一盆盆清水血水进进出出,孙姨上药包扎好,换下一个小玲。
金絮看着满脸汗的阿香道:“累不累?累的话可以在我这睡会儿。”
阿香擦汗摇头,“多谢金馆主好意,但我还是想早些见到坊主。”
丫鬟递来干净衣裳,阿香换上。突然听得小玲惨叫一声,金絮忙扭头,发现小玲背后的烂肉比阿香还多,孙姨正专注地一刀一刀割掉。
“温馆主,”阿香唤道:“您馆中挂了好多字画啊。”
像是刻意想引开注意力,金絮依言顺着阿香视线环顾一圈,“嗯。”
温柔馆四壁挂了几幅字画,山水菊竹,各处还摆了些真花饰,花与字画搭配得正相适宜。
阿香挨个欣赏,“这都是你们自己画的吗?”
“不全是。”金絮道:“大部分是买的名师大儒们写画的。”
“哇......那为什么要挂这么多字画?有的地方还放了好些书呢,我看其他青楼都不曾摆这些。”
几处窗边柱下,有低矮的架子,放了几本旧书。
金絮不以为意道:“圣贤书嘛,摆几处撑撑样子,让那些进来的男客们知道敛几分躁气,也别忘了礼仪之本。”
大门口书架上摆着的就是《礼记》。金絮一向认为,经营馆子气氛很重要,若馆内给人感觉很野,那来的人多半不会控制自己;但若稍稍温敛一些,端出礼来,她的姑娘们就能好受很多。
“可这样,不会折辱了圣贤书嘛?”阿香喃喃道:“来青楼啊......还要被圣贤书约束着......”
金絮一顿,问:“虚伪么?”
“不虚伪。”小月道:“虚伪是那些心向圣贤,身向青楼的文人才子......和当官的。”
阿香闻言,默然看画。
金絮心里对些个先贤圣人没多少神化之情,摆几本书有什么折辱不折辱的,圣贤之言不就是调节人的心性、端正人的行止的么,用来压压青楼里的淫躁之气再合适不过。
她只知道商人们偏好附庸风雅,有钱的商贾之家总喜欢偶尔吟诗一首,标榜自己的才气,以此往文人士族靠拢,彰显自己与地位低的商人不同。
因此她才将赚钱的眼光盯向商人的荷包,可结果出乎她意料,温柔馆的来客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