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剩下的日子她还是一个人过。
偶尔独自出门买食蔬,街上残留着年节余味和爆竹残渣,走一趟,鞋底湿了一圈。
她抱着麻袋回家,袋里装了数个土豆和鸡蛋,手指勾着一大包糙米,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心里盘算入冬后花费的银钱。
早在去年年底,米粮油盐的价格已经因为冬季粮食匮乏而高得离谱,昨日粮价还是百钱一石,今日就百二十钱了。她在入冬前囤的食物派出去了许多,朝廷也一直没有放粮出来,如果不是实在缺粮,她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新买。
下一个冬天她绝不在京城过。
走过前面的街角就是家门口,她调整抱袋姿势,摸索怀中锁匙,一抬头,看见家门口站着两个男人。
黑色大氅在雪光中异常刺目。
十三常服打扮站在他身后。
他背对着她,不知此时是用的什么表情看着她家大门,手指正一下一下抠着她的门锁......
金絮还没摸出锁匙,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就见他转了身,一眼看见自己。
梁风脸上戴着面具,手指勾着门锁,眼神勾着她。
她不知该如何反应,梁风突然道:“你再晚些回来,我就翻墙进去了。”
私闯民宅?金絮默不作声,走过去,隔他两步正要行礼,梁风一把上前抓住她的手臂,道:“不许行礼。”
她这几日饭没吃好,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被他扯住就抽不回来了,金絮抱紧麻袋,抬头看他,问:“还来找我干什么?”
他似乎也没睡好,眼底有些憔悴。梁风避开与她对视,盯着门锁,小声道:“消了气,我就来找你了......”
金絮忽然感觉全身很累,梁风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拂在她眼上,一下抽去双眼的力气,眼皮往下一掉,她立刻惊醒,恍惚发现自己刚才一瞬竟然差点睡着了。
梁风松开抓她的手,往上抚着她的眉眼,轻问:“你不想见我么?”
金絮偏头躲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在他注视下拿出钥匙开门,单手差点没抱稳麻袋,她手软,抱麻袋的手臂在哆嗦。
开了门,金絮走进去,紧跟着把梁风关在门外。
她再走近屋内去,也关上门,坐到榻边。她就是感觉很累,累得脊骨支撑不住上身的重量,她弯下腰,胸腹贴住麻袋,下巴压着袋边,额头抵触膝盖,侧脸看着被她紧闭的屋门。
看了不知多久,好像没多久,屋门突然被敲响。
她浑身一激灵,唰地站起,麻袋掉在了地上,袋里数颗土豆轱辘滚出来。
她跨过土豆,拉开屋门,门外是十三。
十三弯腰双手递给她一张折起来的纸。纸背看得出书写的痕迹。
她接过,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你是不是在向我求救?”
底部署名是叶青。
她抬头往大门处看,竟见梁风直直站在她的墙头,
梁风见她看过去,与她视线一触,然后转身,跳落到屋外。
金絮面无表情,捏着纸,大跨步往大门走。
利落开锁,梁风正面对着她,金絮把纸往他身上一扔,道:“不是。”声音几乎没有起伏,说完不等他反应再次关上门。
金絮回头瞪了十三一眼,十三立刻垂下脑袋,飞身离开她的院子。
她回屋,给门上闩。
闩完她又不动了,手指都放在门栓上,她定定地看着,神思再次恍惚了一瞬。
她把掉在地上的土豆捡起来,发现袋里没滚出来的鸡蛋碎了。五个鸡蛋,碎了三个。
蛋黄都碎了,黄橙两色融在一起,浸湿了麻袋一角,蛋液渗出袋隙涂抹在地上。
“傻子。”她打了自己一巴掌。
心底一口气叹出,金絮靠着榻边睡着了。
睡得很结实。直到被一阵街鼓吵醒。
她猛地睁眼,屋里一片漆黑。脑子异常迟滞,她思索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揉着半边麻掉的肩颈站起来,拉开屋门。
今日星星很好,邻里很寂静。
她一步步走到大门,拉开,果然见梁风蹲坐在她门外,完全没有避让宵禁的意思。
梁风回头,扬起脸看她。
“宵禁了。”她提醒。
梁风不说话,直起身握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的固执自他掌心传来。
金絮默默无言地和他对峙。夜色太深,也没烛火,看不清他的神情。细微星光映入他眼底,她忘了加衣,化雪的气温冷得透骨,但放在她身上的视线却暖呼呼的。
他手掌滑下,包裹她快要冻得像鸡爪一样的手指。金絮心里忽然一股强烈的无力席卷上来,左肩冻得不受控抽搐,梁风跨前张开双臂抱住她。金絮任他动作,也不回应,梁风越抱越紧,低声在她耳边道:“要冻一起冻。”
温热的气息吹化她的耳朵,又刺又痒,另只耳朵已经清晰听见城防军整齐行进的脚步声。
她把梁风往院里一带,无声地关上了门。本想顺势脱开他的怀抱,梁风却把大氅像拢翅那般将她裹住,金絮被他圈在了温暖里面。
金絮无奈一叹,道:“不冻了。”
梁风闻言,便将双臂松了松。金絮抓住他的手腕,牵着他进屋。
屋里没点蜡烛,她便先将门敞着,借雪光找出蜡烛,边点边道:“蜡烛不多。”只有四支,点好她便将门关了,严寒挡在屋外。
她再将蜡烛散在屋内四角,梁风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金絮道:“虽然天冷,但我晚上一般不点炭火,便宜炭烟大,需要开窗,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