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细细软软的头发,心里也跟着变柔软起来。
郁结在心底的气闷和悲苦,都顺着自己的一口长气,飘散个干净。
人命贵贱,衣禄多寡,值几何?
怀德想起了小时候在稻田间曾听过那首民谣——
人吃人,吃完了孩子,吃女人。
交漕粮,交完了寅粮,交卯粮。
上梁歪,歪到了中梁,塌下来。
杀她的人不仅是程夫人,还有躲在身后的程老爷,还有凌驾在程家之上的律令条规。
程夫人是提现的木偶,程老爷是助纣为虐的伥鬼。
而自己马上要做刀下的亡魂。
她不愿意,纵然自己被人漠视为草芥。
怀德心里有了逃生了法子,就算九死一生,她也想一试。
她很想活下去。
时间宝贵,她不能再耽搁了,还有四天。
她浅浅的笑了,吩咐道:“菱角,帮我梳洗一番。”
菱角愣了下,还是顺从了怀德的话,扶着她起身洗漱打扮。
还在丧期内,要穿得一身素白的孝服。菱角手巧,三翻两下就叠出一朵绢花,往怀德的发上一簪。
粉红的花瓣,从乌黑的发间露出浅浅的边缘,生动地似初放的春桃,灼灼妖华。
怀德看着镜中的自己,也十分满意。灵动还有一丝幽怨。
菱角更是看的呆住了。
郝妈妈在前厅一直没看见怀德,过来问询。
还好菱角机灵的跑了出去,将郝妈妈拦在屋外,“郝妈妈,今日少夫人身体不舒服,怕是没法哭灵了。”
郝妈妈透过门缝,屋内灰暗不明,估摸着怀德没有起身。
也没有难为菱角,只道:“你好好照顾少夫人,若身体是还不成,赶紧去找大夫来看。”
菱角连连说“是”,将郝妈妈打发走了。
等郝妈妈走后,怀德去了小厨房里。
她在程家多年,虽然不会做一些珍馐大餐,但一些小食点心做的得心应手。
怀德做了自己拿手的凉粉,添了红糖水和夏日的瓜果,一道冰凉解暑的甜羹就成了。
忙完了,正是晌午,日头晒得气温高涨,树上的蝉鸣叫个没完。
怀德赶紧将做出来的甜羹放在食盒里,端去了西边小院内。
正赶上程二奶奶带过来的女婢在屋外面烧香。
怀德好奇,问了才知道,蚊虫扰了一夜,嚷得程二奶奶跟着也没有睡好。
婢女给怀德打了帘子,朝里面通报了一声,“夫人,主家的少夫人来看您来了。”
怀德进了屋,就见程二奶奶靠着坐榻,旁边立着一个女婢在打扇子。
程二奶奶整个人十分的疲惫,见怀德进来,招招手。
怀德脚步轻快,将食盒放在坐榻旁边的圆几上。
轻柔的开了口,“昨日我瞧姑母都没有动筷子,想来是天气暑热,外加路途辛苦,食欲不振。所以晚辈特意做了甜羹过来,消热解暑,姑母请尝一尝。”
说完话,手上麻利的掀开食盒,将甜羹端了出来。
这个时节,程二奶奶在余杭的家里,必然是有冰块来降温的。哪里受得了乡野的暑热,燥得人发昏。
看见怀德手里消暑的凉饮,精致小巧,小小的一碗,口中顿时漫开津液。
忙伸手接了过来,拿起调羹吃了一口,入腹清清凉凉,甜滋滋的。
欣喜道:“果然不错。”
吃了凉饮,人也有了精神,拉着怀德问着凉饮的做法。
怀德细细说来。
眼睛却打量着四下,隔间里女婢在熏衣服,外间安安静静,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她要找的人不在。
怀德敛下眼皮,乖巧的说道:“姑母若是喜欢,明日晚辈再来做。这里还有一份,是给玉儿兄弟的——”
“什么留给我一份?”
随着话落,冯玉一个闪身进了屋子里。
天气炎热,他换上了一身油绿的葛纱外衫,头上罩着黑色的瓦楞帽,面上敷粉。十分的“打眼”,以至于怀德错看成了好大一只“绿豆蝇”嗡嗡的飞过来。
冯玉借着散步的由头逛去了前厅,却没见到怀德的人影,还有些失望。没想到回了小院,就听见屋里的母亲的笑声,和隐隐传来的清丽女声。
脚步急了,两步跨进了门。
正好撞见怀德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看着自己,顿时手脚都顺拐,不知怎么迈步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玉哥快过来,你嫂嫂怕我们母子俩暑热,特意给做的凉饮。”
程二奶奶招招手,让自己儿子过来。
冯玉跟着瞧见了放在圆几上的茶盏,忙端起碗,调羹也不用,贴着碗沿来喝。
程二奶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瞧着孩子,真是,急什么,像是吃食上亏待了他似的。”
怀德抿着嘴笑。
跟着解围道:“姑母玉儿兄弟在余杭什么好的没见过没吃过,相必是觉得在这乡野里做得新奇,有点野趣罢了。”
冯玉囫囵的喝下一整碗,称赞道:“好吃,表嫂的手艺真不错。”
一双桃花眼,直盯着怀德。
怀德嘴边噙着笑,提着食盒从圆凳上起了身。
“姑母先歇息吧,晚辈就不到叨扰了。”
临了房门,脚步一顿,怀德又说了句,“姑母,明日我做几个装着艾草的香囊送过来,可以驱虫壁蚊。这里乡野之下,一般的烧香不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