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道了歉。他说我没有错。可我说的错误还包括曾经的错误,不单单是他理解的丢他一个人的错误。
我知道心理的困楚也无法因为诉说而代谢掉,何况我是靠文字流通情感的人,但这一刻,他就在身边,我想要讲出来,没有顾忌,没有思虑。
我说我很久没有写作,大概也会越写越少,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作者,没有天马行空的幻象,没有连接虚构的能力,没有架空文字的技巧,我只能把故事写成故事,尽可能基于事实陈述,于是感同身受,于是难以自拔,于是陷入自证,我需要大量的体力恢复脑力,这种莫比乌斯环的循环已经持续很多年。
馨姨做志愿者,在心里社区待过一段时日,她告诉我说她在那里很治愈,能听到形形色色的故事,她问我如果我是那个倾听者,会不会把故事都写出来。我说不会。我可能写不好,塑造角色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十分钟的倾诉对我这样的作者来说,连搭建地基的时间都不够。我共情能力很强,但骨子里冷血,更为重要的是,我不能贩卖别人的痛苦和青春。
我说我的不快乐,但并没有告诉她我在他离开珠海的那一天我也会跟着母亲前往新加坡的事。我不会留他,也不会跟他走,我们都可以里独立孤独,这种孤独的级别与普通人的孤独不同,不用处理关系,也很难处理关系,不辜负别人的期待,也绝少期待他人。
太久没有以这样的速度喝酒,我逐渐凌乱,脑子里,身体里都有很多东西想要倒出来,它们堆在体内太久,已经开始腐烂。我把头靠在他的肩,深呼吸,我的福尔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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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附近,步行送他回酒店。告诉他明天我来接他去机场,和他说晚安。
他在电梯里面,抬头,叫我。
“木乐!”
就那样,我在电梯关门前迈了进去。
不能全怪给酒精,好像是气氛到了,他摸我手臂上的疤痕,我有意无意地笑。
“你终于还是知道了。”
他将我的佛珠取下,虔诚的仪式感。他说过,他会救我,会一再地救我,于水火,于欲望,我深信不疑。
两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在黑暗里纠缠不清。他很轻柔,轻柔得我怀疑两千多年前老祖宗对西域的野蛮评判。
贴合,让我在不清晰的边界游离,走了神。
我陪着殷堂的不知道第几号的女人去人流,碰见了火乐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我所有的骄傲和不屑都一击即碎。那一天,我选择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陌生的酒吧找陌生的男人上陌生的床。我以为我可以。我以为。
事后已是凌晨,回去,一言不发,搓洗了身体倒床假寐,殷堂把窗帘拉好,吻我的眉心,让我好好睡,我的眼泪决了堤。我讨厌那个时候的我,讨厌到极致。
深度错觉。我无意识地抓紧了他,叫他。他应我,太阳强烈。缓下来,水波温柔。
吻在我的耳垂,叫我。
“木乐!”
“是!”
我知道,他是他,他只是他。他会救我,会一再地救我。彼此消耗,相互接纳,完全融合。这是我的身体,我能决定它与谁交织。
摸到手术遗留的痕迹,他停下来,细细感受它和手腕上的不同,我说每一个伤口有每一个伤口的残缺角度。他用温度将它们熨烫,我逐渐丧失了语言的性//能力。天花乱坠。
夜晚漫长,中途醒了一次,有一瞬间的意识滞空,情节类似,我难免会再想起曾经,深沉地回忆将我掏空,我握他的手,抵抗他所察觉的我的动静,他顺从,回握我。这一刻,我想起那个突兀的晚上也不再惧怕了,我没有想要起身逃走,而是贴紧他,他拢着,我觉得安心,踏实。
他吻我,在我的发心。深感温暖。
我很想回过身抱他,但我没有。我睡得很安稳,在他的怀里。我自私,贪图这一点安稳。
翌日起身冲凉,我遮住他的眼,他的睫毛扫过我掌心,柔和。我松手,并没有立刻起身,看他,我不是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只是这一次太特别了,有那么一刹那,我想落唇在他的眼睛。但我没有。又没有。
我从浴室出来他仍旧闭着眼,我笑了,觉得可爱。可爱得过分。我在想,他应该是极其隐忍的人,在那时候也没有对我提过分的要求。
我说我要回家一趟。
收到火乐的讯息,他说馨姨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但我知道,馨姨一定会心疼火乐。但我终究是没来得及和馨姨多做解释。
他让我不必送他。我谈不上生气,但坦然,我不想做情绪的奴隶,我只让他等我。
人们所跪拜的是神佛,但神佛推崇众生平等,我即便是站在那里,只要我足够真诚,无需我下跪众佛皆如我愿。我慧根渐深,沉落的那一天必将是佛门弟子,完成我在桑耶寺没有完成的事。
但我犹豫了。抽屉里躺着的明信片比我冷静得多。
他等了。
我到了。
我说过,我在山南并没有祈求到什么有佛法加持的灵物。围脖和毡帽都有了归属,佛珠于我,还剩下一卷藏香,我送给了阿疆。这世间需要度化的业力太多,神佛顾及不暇,我只愿他点燃的时候,万佛归心,他能有一时片刻的宁静。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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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陌生人做//爱,向枕边人说谎,与最爱的人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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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盯着我看,像是赌徒最后的倔强,将所有赌注奉上,求一次逆风翻盘。他在看他看我的余生。想起我裸身去冲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