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芜将书抱在怀里,往卧房走:“你懂什么,这才是这世界的真相。”
李危屁颠屁颠地跟着:“你看出什么了?是霖城水怪呀,还是山峡县地坑?”
沈芜懒得理他,将书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又出去了。
正巧星儿从屋外急匆匆地跑进来:“王妃,大夫人她又来了。”她话落,卢氏左脚就已迈入了门槛。
“王妃,我瞧你这里素净得狠,让人给你添置了些东西,看看喜欢吗?”
一溜儿的仆从一个一个从外头进来,每人手上抱着一件东西,有的是一只圆肚花瓶,有的是一张喜鹊登枝绣样的锦被,有的是八角琉璃灯,有的竟只拿着三根孔雀翎。这队伍很长很长,穿过了醉心居的院门,不知排到了何处。
沈芜瞧瞧李危,李危翻了个白眼,转脸就挂着点点笑意迎向卢氏:“夫人真是周到,连扫把都送过来了。”
那仆从正拿着扫把从他身边走过,他一顺嘴就赞了句,让人听不出好赖来。
卢氏干干地笑道:“扫把么用处多,也容易坏,我多送一把过来备着。”
用处多?这扫把除了用来扫地还能干吗?打孩子吗?
李危陪着干笑几声,不敢瞧沈芜瞪他的样子。
沈芜是客居在陈府,迟早要离开的,屋子素净些,走时也方便,而卢氏这举动显然是不想让她走,想让她长居陈府上了。沈芜让李危出面,意思也很明显,她不愿拿人手短。李危也有私心,他即将随军奔赴剑南道剿匪,放沈芜一个人回王府,倒没有在陈府安全。
见李危迟迟不动,沈芜只好自己上:“让夫人费心了,楚王府有不少好东西,明日我让人给您都补上。”
李危:“……”
楚王府都没陈府大,连一棵像样的大树都买不起,全是小指粗的小树苗,哪儿能有什么好东西,沈芜还尽想着拿他的东西还人情,他就是有再多的好东西也禁不住她这样送人呀。
还好卢氏并不要她还:“王妃用得顺手就行。”她自顾自地在室内转了一圈,瞧着那高案上还是空荡荡的,吩咐刘妈妈道,“也给王妃请一尊太子菩萨供着,好让我早日抱上外孙。”
沈芜:“……”
送走卢氏后,沈芜半晌都没醒过神来。
她不是草木之人,甚至比别人情感更丰富一些。
瞧着卢氏,她想自己的母亲不知还好吗,得知自己的那趟飞机失事,她的尸骨被找到,名字被列出时,有没有撑住,时隔一年,不知他们有没有走出来,是不是也会像卢氏一样,将感情投射在其他相仿的女孩身上。
这样想着,她好嫉妒,又略感欣慰。
鼻头一酸,眼窝发热,一腔热泪眼见就要滴下来。
李危瞧她好像挺伤感的,没有感受过亲情的他,不太理解。
“你这是被她感动的?”
沈芜刚爬上脑门的情绪,被他这一问,又缩了回去,连带着眼泪也都缩了回去,狠狠地刮了他一眼,问道:“那崔范要带兵去剑南道,那建立商会的事怎么办?”
李危:“你还不知道?你成日住在陈府里,陈小粥没跟你说?”
沈芜:“我没收到任何消息。”
“那她还挺能憋的。”李危阴阳怪气的,“她开了条件,山南道建立米行商会,她得做会长。”
“那卢老爷……”
“她到还没那般小气。”
沈芜:“为何?她为何忽然要做会长?”
李危:“她要报复,报复太子,报复崔范。”
一本账本还不够,她要将商会握在自己手上,来日方长,她和崔范的帐还有的算。
沈芜眉头攒得像只小笼包子褶儿,浑身恶寒地打了个颤:“真可怕。”她仿佛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你去剑南道剿匪,身边不跟人吗?小童要看顾燕娘,卫先生是不是随你去?”
李危一向不着调,眼神偶尔端正清明,此时听出她担忧自己的安危,左颊的小酒窝乍起,格外不着调起来:“你怕我死啊?”
沈芜最见不得他这样子:“祸害活千年,你是千年祸害成的精,我才不会怕你死,我是怕你又跟上回似的,要死不死的还要污蔑我欠你银子。”
她今日格外敏感,说了这话,自己也不好过起来,转身回了卧房。
燕娘一早与星儿去回廊下一面做针线一面守着,留他二人在屋内说话。搭眼瞧见沈芜回了里屋半刻都没出来,李危面有悔色坐在交椅上呆愣愣的也没像先前那般死乞白赖地跟进去,察觉两人闹了不愉快。
想来也不为别的事,定然是因为李危不日就要去剑南道剿匪的事。
任谁也知道那里是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沈芜一定是担心李危了,但坏就坏在李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往日沈芜不与他计较,偏生方才卢氏来送了好些东西勾起了沈芜的心绪。
燕娘咬断线头,将做好的里衣放在一边,交待星儿自己等会儿再来,进了偏房,拿出一样精细物件来找李危,递给他看。
“王爷看看这是什么。”
李危从懊悔中晃过神来,接过来看,是一只绣工精湛,每一面都绣有不同花卉的绣球,一看就是姑娘家的玩意儿。
“看这个做什么?”
燕娘指着一处让他再看:“这是大夫人刚刚遣人送来的。”
李危瞧见那处绣着一个“粟”字。
陈老爷给两个女儿取名潦草,也都没有小字。有个“粟”字便知这是陈粟生前的东西。
李危不解:“陈夫人为何将她女儿的遗物送给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