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光大好,屋门却紧锁着,阳光透过窗户溜进来,洋洋洒洒停留在趴在桌子前的女子身上,从有些苍白的脸颊到干燥起皮的嘴唇,长长的绸缎一样的头发未束起发髻,草草挽了一支木簪,即使有浓重的黑眼圈也不破坏这张脸的美感,
女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要睁开眼,
潮水般涌来的困倦退去,眩晕也慢慢平息,头疼,柏难清醒过来,这是她唯一的想法,她慢慢从桌子上起来,按揉着太阳穴,打量起四周,这才彻底清醒,
这是哪?她不应该在准备自己的通草花展览吗?
柏难脑子里蜂拥上一大片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没落了的首饰铺的老板,以制作簪子为生,在她所生活的奢靡时代,金银首饰五花八门,
和一般的以此谋生的人不同,原主很热爱她所设计的簪子,哪怕她因为这个世界金银技艺的登峰造极而再也设计不出新样式,她也还是热爱,这种爱超过了一些东西后,人就会变得不一样,她陷入了江郎才尽的自我怀疑,陷入了闭门造车的癫狂,最终猝死在又一天的阳光下,
柏难撑着墙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眉目如画,红艳艳的鼻尖小痣和微微蹙起的眉显得格外娇媚,却被一双清冷疏离的眼睛压下,整个人显得更多是冷淡的感觉,
柏难不可置信的摸摸镜子里的脸,
为什么,她的脸会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柏难继续梳理起自己脑子里的记忆,虽然名字长相都一样,但是那个人明显不是她自己,
柏难感觉自己就像从在她身后看着的人慢慢成为他,甚至原主和柏难的脸都一模一样,更让柏难有种自己就是她的错觉,那种对自己手艺的热爱,那种热忱的难以忘怀的爱,让柏难胸膛的心跟着跳动,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她感受着对方的喜怒哀乐,感受着手下的金丝银线慢慢有了生命,柏难的心如同撕裂成两半,一半为了热爱永不停歇的跳动,一半则苍凉的徒劳的不住哀嚎,
柏难捂住自己的胸膛,她与对方共感了,或许是因为手艺人的惺惺相惜,或许是因为她也终会成为这样的人。
“帮帮我…帮帮我!”
柏难捡起地上被对方团成一团的废稿,里面被禁锢住的灵魂好像在向她求助,她缓缓展开废稿,深呼吸后抬起头,
柏难静静看着外面的市井车水马龙,久久不能平息那种苍凉,就这样安静的,过了好长时间,柏难开口:“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或许是因为系统,或许是因为原主的执念,不管怎样她惜才,也同样像死去的原主一样,希望自己的手艺能发扬光大,既然避免不了江郎才尽,那就在我燃烧殆尽前,将通草花带到世人面前。
…
当天下午,柏难把废稿挑了些好的放进包袱里,然后就去了首饰铺,一推开门,空落落的屋子里只剩下一堆首饰材料在角落里默默等待着她的到来,
和旁边一家首饰店的热火朝天不同,柏难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被尘土覆盖的首饰短暂的遮去自己的光芒,
柏难挑了些自己用得上的,将原主的工具和自己生活必需品也全都装好后,他关上首饰店的门,在门上挂了休工的牌子,
看着静静被门锁禁锢住的店铺,柏难更加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离开这,去自己最熟悉的山里,做自己最熟悉的通草花,总有一天,这个店铺会再次打开,
与此同时,柏难也在心里庆幸,还好原主也尝试过去山里寻找灵感,给他留下一个可以居住的院子,要不然他恐怕好长时间都没有地方可住,
隔壁店铺一个长相颇为俊美,一双丹凤眼上挑,黑漆漆的眸子亮亮的,满头乌发高高竖起,肩宽臂长高个子的男子走过来:“怎么?这么火急火燎的,连铺子都关了,难不成是要跑路?”
柏难对他有印象,今年的新起之秀,拥有得天独厚的设计天赋,年轻有活力,他的脑洞大开到让柏难一个现代人都暗暗惊叹,
也是因为他的出现,让原主的心理防线进一步崩塌,
柏难偏爱才子,遇见才华比自己高的人更是偏爱,她朝着对方微微笑着:“想去佑山里住几天。”
“佑山?我们的比试还没开始,你要临阵脱逃?”
柏难更加欣赏起他,好战但不恋战一直是柏难的风格,她摆摆手:“过去不懂师傅说的静心,现在被市井渲染的看不出黑白,比起这,我想,山里更能让我清心,和你比试才能发挥出最好的实力不是?”
“真的?不过能和状态最好的你对决倒也不错,不行不行,你要是真跑了,我去哪找?我和你一起去。”男子不依不饶,
柏难挑挑眉,果真是个战痴,要不要这么信不过我,罢了罢了,左右不过多一碗饭,刚要应下,
对面的又开始反悔:“算了,你去吧,我这店铺一时走不开,等过几天预订的首饰都送出去,我去寻你便是了。”
“你既然已经生意兴隆,都要将我挤压倒闭了,为何还要和我比?从顾客那就能看出,明显是你的水平高于我。”
男子撇撇嘴:“哪里是什么水平,现在的都是看谁的繁华谁的独特,只要你的花样多,就是质量不好也有人愿意买。”
紧接着,他嘀嘀咕咕:“要不是你店非不要我,我才不去这呢,天天让我变着花样乱画,簪子最美的雅致都没了。”
柏难苦笑一声,连连摇头,主要你出现的时候原主都近乎癫狂了,能要你这么个天天刺激他的后浪就怪,
说来也唏嘘,原主生前迷茫中看不见本心,嫉妒排斥新的传承者,死后方看淡一切,找来了他传承自己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