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后来,我们方知他打听到了那个商户家,日日去门口闹,皆被打了出去。闹了几天,那家老爷不甚其烦,索性叫人打断了他一条腿。”
“什么?敬之哥哥腿断了?”时兰大惊,瞬时头一晕差点站不稳,幸好及时扶住桌子才堪堪稳住身子,一旁小猴急得吱吱叫,连忙上前抱住她的腿。
“我的儿啊!”王氏再也忍不住,耸着肩膀哀泣出声。
从王氏家回来后,时兰一直闷闷不语。傍晚时分,简单用过晚膳后,她抱膝坐在廊下地板上,楞楞望着远处层翠叠峦的山峰,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猴通人性,一改往日活蹦乱跳的模样,只静静守一旁。
晚风吹来,空气中有着山中独有的清冽的青草气味,似有若无的,在鼻尖萦绕。时兰望向风来处,不知为何堕下泪来。
小猴从未见过她这样,一时无措。只悄悄取了帕子过来递给她拭泪。
静默良久,时兰忽对小猴开口道:“知道我爹娘怎么死的吗?”
不等小猴回应,时兰自顾自说着:“我的爹娘是枉死的。”
“那一年,我方十三岁,时逢上元节,我与爹娘去市集看灯会,那天,我穿的很漂亮,虽然赶了很久的路,脚又麻又酸,但我一路上都很开心。”
“我们逛了很久,一家和乐融融,可是谁也想不到,一位醉酒得官员忽在街市上纵马狂奔,马儿失控直冲我而来,我来不及避让,我爹当下为了护我,冲过来把我推了出去,而他自己却当场被撞死了。”
“那个官员什么也没说就那样走了,我阿娘一时无法,只好由好心人帮忙,租了辆马车,将我阿爹尸体拖回了家。”
翌日,村里的里长带着人来了我家,苦口婆心说了一番话,最后走得时候留了一个布袋子给我娘,说是那户官员家给的抚恤金。
轻飘飘的,一个布袋子,就买了一条人命。
“而后,我娘一介妇人,懦弱胆怯,不知去哪里申冤,辗转几回,拖人写了诉状,呈到衙门里,那县太爷却说,此乃诬告,我爹是自己冲撞了别人马儿,并无冤情,若再坚持,就要将我娘关到牢房里。”
“我娘心灰意冷,忧思过度,郁结于心,一天天的,眼泪也流干了,身子自然越来越差,一年后,也随我爹去了。”
“这世道真不公平,我阿爹阿娘一辈子老实本分,却要遭受这无妄之灾,不得善终。敬之哥哥和青岚姐姐也是那么好的人,为何要落得如此下场,我真的不明白。”
“难道说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命贱,是不配得到公平的。”
“罢了,人世间的事情太复杂,又是些凄风苦雨的事,说了你也不明白,何必告诉你这些。”
一番话毕,时兰忍了半天终是没忍住,她将脸埋进臂弯,呜呜咽咽发出细碎的低泣。
小猴虽不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但也大致听懂了,它在时兰身边坐下来,目视前方,半响不语。
随后它似是认真思忖过一般,转过头对着时兰,正正经经说道:“主人,以前在花果山,我本只是一只普通猴儿,后来我凭本事成为了众猴之首,从那以后,它们都得听令与我。”
“主人,寻常你们做人的道理我不懂,但以我的经验,要想不被人欺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令自己先强大起来。”
说毕,小猴偷偷窥向时兰,试探地问:“主人,要不你随我走吧!”
“我的家乡花果山独自矗立在海上,与世隔绝,风景独好。而我却不想被困于那里,我虽活了几百载,但终究是要死的。我听闻佛、仙、神这三等人可以躲过轮回,不生不灭,我便想着一定要寻得此三者,学一个不老长生。”
“主人,你随我去拜师学艺,等我学成,就能保护你了。”
“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别人都只能服从,届时还怕没有公平可言?”
小猴一席话,时兰傻眼。
这还是她那个整天只会上蹿下跳逗趣玩耍的猴儿吗?竟还会说这些道理。
且它说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似有道理又觉有些荒唐,她越发不懂它了。
就当它在胡编乱侃,时兰敷衍回话:“好好好,你一只猴儿要是能活几百年,那都成精啦!你倒是快去学本事,但我可不随你走,我就在这儿等你,待你学成归来,你来保护我,可好?”
时兰无甚心情,无奈摆手道:“乖猴,可别再逗我了,我正伤心呢!”
时兰紧抱双腿蜷缩在那,眼神呆呆的,全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她突然感觉有些累了,想回屋子里,遂起身。
金乌西坠,落日余晖倾泻洒下,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光。
一身素衣下,她身形细细的,形容柔美。
小猴坐在下方看着她,觉得它的主人是如此弱小。
如同单薄细碎的花儿般,风一吹,甫开即落。
它想有朝一日可以保护她。
这日夜里时兰总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地做了好几个梦,醒来时恍若隔世,头也蒙蒙的,不知今夕何夕,好一阵才渐回过神来。
天光熹微,微亮的晨光从窗格子穿进来,洒下一地斑驳。
屋子里空荡荡的,小猴每日都起得很早,时兰已然习惯了。
她坐起披衣,撩开床帐下了地。一推门,手里正拿着扫帚扫地的小猴抬眼看了过来:“主人,你醒啦?”
见小猴笨拙的在扫地的样子,时兰嘴角扬起,有些想笑,她点头:“早呀!”
见时兰今日似乎心情转好,不知怎的,小猴心情跟着她的情绪走,也变得愉快起来,只见它使劲挥着扫帚,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