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迅转,夏至。
此时已过了辰时,天空一碧如洗。日光从碧蓝的天幕中均匀地洒下来,颓废慵懒地照耀着整个村子。
其实山中夏日并不十分炎热,山里树多,湿气重,并无暑热之扰。
或是夏日沉闷冗长,人便也觉得乏。
时兰今日就醒的迟,她起身后,在屋里左右看了看,发现和往常一样,小猴已经起了。
不紧不慢,对着镜子梳了好一会头,一推门--
小猴盘腿坐在门口,正探头探脑往屋子里看。
时兰微愣,腮帮子鼓着,问:“臭猴,你干什么呢?”
小猴一看见她,就站起来,原地跳了跳,语气雀跃:“主人,你醒啦,我在等你呢。”
时兰笑了,道:“你不要每天盯着我,无事的时候,你就自己玩儿。”
“哦。”小猴嘴上应着,见时兰往院子里走,它又贴身跟过去。
时兰走到水井边,打上来半桶凉水,洗了脸,水凉凉的很舒爽,洗完用帕子擦干。
一旁,小猴也照着她的样子双手捧起盆里的水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抹完,脸毛上挂着许多水珠子,晨光一照,金灿灿的。
待风一吹,它方觉水珠子在脸上痒痒的,就甩头使劲抖了一抖,完事还痛快地长舒了一口气。
小猴美滋滋的转脸对着时兰笑,眼神好像在说着“主人,你看,我学的多好”。
见小猴一脸的得意,时兰忍笑,又拿了帕子要给它脸擦干净。
小猴一动不敢动,乖乖站在那,时兰不仅给它擦干水,还帮它把毛理顺。
小猴骚骚脑袋,还有些不好意思:“主人,你对我真好。”
时兰听罢就伸手轻弹了它脑门一下,爽朗笑道:“臭猴,照顾你是应该的。”
简单用过朝饭,时兰就忙活起来了。
院子里的架子上晒了一排青鱼,足有二十余条。这是宋连送来的,说是前日里连下大雨导致河水上涨,捕到许多鱼,便送过来一些给她尝。时兰推辞不过,就收下了,眼下正愁不知该给什么回礼他才好。
宋连想讨她欢心,给了满满一筐鱼,时兰吃不完,这种天气又不好存放,只好将鱼抹了盐巴腌制了。
她撸起袖子,利索将鱼全部翻了面。晒了几日,鱼已经风干的恰到好处,闻着也有微微的咸腥味,想必是已经入味了。
之后,她又扛着锄头吭哧吭哧打理起院子里的菜地来。
等晌午时候,日头烈起来了,时兰就回屋子里做针线活了。
绣完一叠帕子,她就把完工的帕子摊在桌案上,准备仔细检查一番。
将帕子一个个拿起来细细看,满意了就收起来。
小猴凑过来,它生怕弄脏了成品帕子,只敢在桌角隔着距离瞧着,边看边忍不住赞叹:“主人绣的真好,跟真的一样。”
见那帕子上的图案,不管绣的是花儿还是鸟儿,都精巧细致,栩栩如生。
时兰抿嘴笑,嘴角泛起了浅浅梨涡,她伸手指头在小猴额头轻轻一戳:“臭猴,越发油嘴了!”
接着便将帕子全部收起来,出了屋,到了院子里。小猴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
时兰取来草绳,将架子上的咸鱼从中拨出一半一个个用绳子穿起来,挂在屋檐下。又把剩余的一半放在竹篮里,她跨起竹篮,对小猴说:“我去王大娘家一趟,你自己待在家,我去去就回。”
今日王氏不在家,是她的夫君姚伯开了门。
“姚伯伯,我腌了鱼,吃不完,分你们一些,再来看看敬之哥哥。”
“丫头,你有心了。”姚伯接过竹篮,将她迎了进去。
都说孩子是爹娘的半条命,自从姚敬之出了事,这个家几乎就垮了,姚伯和王氏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再没有了精神气。
王氏为了多给儿子凑些药费,不光要忙家里的活计,还要经常出去做工,都是些浣衣缝补的散活,能赚一点是一点。
时兰平日也经常过来看姚敬之,时不时捎点吃的。她和姚敬之加上姚青岚三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就玩在一处,虽他们要略长她一两岁,但一直玩得很投缘,小时候她被村里的小孩欺负,他们也总是为她出头。
长大后,时兰知道他们互相倾慕对方,且两边长辈也不反对,还为他们开心了许久。
“丫头,你自己进去,我先忙活。”姚伯走到院子一角继续去劈柴。
末了,回头又加上一句:“劳你多开解开解他。”
时兰颔首。
“敬之哥哥,是我,我可以进去吗?”时兰叩门,听到里面轻轻“嗯”一声,她才敢推门而入。
姚敬之躺在床榻上,见时兰来了,以双臂撑起身子艰难坐了起来,时兰忙过去托了他一把,还为他后腰垫了个软枕。
姚敬之双腿俱废,是不可能再有机会站起来了,如果只是一条腿废了,倒还能借助拐杖行走。
时兰每次过来看他,心里都堵的很难受,但又不得不敛起悲伤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般。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姚敬之忽道:“兰妹,劳你给我取样东西。”
时兰微微一愣:“是什么?”
姚敬之用手指了指:“就在那个柜子里,往下数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一个木盒子。”
时兰把木盒子取了出来,低头看了看,这是一个脱了漆的旧木盒。
她小心抱在怀里,走到床边递给他。
姚敬之伸出颤抖的手接过,像是对待自己的珍宝般,低头一遍遍摩挲着盒子上斑驳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