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大儿媳,也就是静思的大伯母、阮府的大太太受邀出门了。晏氏作为二儿媳,对伺候老太太吃饭服药一事,自然是无可推脱的。
因此,午后得空处理完家中琐事,再带着午睡醒来的静思略逛了逛府里的小花园后,晏氏眼见着天色将晚,估摸着到了时辰,便将静思送到了新收拾出来的惜芳阁,命茜草、苏木好生伺候,自己则往着老太太住的寿安堂去了。
茜草和苏木便是静思新上任的两名贴身丫鬟了。
彼时静思在晏氏五福堂的榻上刚刚醒来,神色朦胧之际,眼前就多了一排十几岁的丫鬟们,个个在晏氏面前低头肃穆、规矩严谨,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晏氏见她起了,便唤她过来,将她抱在怀里细细讲解道:“按着府里的规矩,姑娘们身边都有两个贴身丫鬟,以掌管裙钗盥沐之事。不仅如此,这两个丫鬟还得管着院里的小丫鬟,上上下下都得打点妥当,因此格外重要。这几个都是我调理好的二等丫鬟,言谈举止、样貌性格都差强人意,静思只管随意选择,看谁合你心意的就是。”
“是,母亲。”静思一一打量起这些丫鬟,心中思绪万千。
合不合心意?她看着这些人,个个都差不多,一样的面容端正、一样的恭敬、一样的得体——起码目前在晏氏面前是这样,在她这里又是怎样还未可知呢。
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短短的时日里又如何看得出来一个人的品行脾气。便是赵家庄的赵山一家人,从前楚姨娘还在时,不也对她如春风般温暖吗?只是短短几日,便作了两副面孔,一下子就如冬天般无情了。
此时静思尚未修炼出识人知人用人的毒辣眼光,脑子里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看人从何看起。
她觉得这个选择竟如烫手的山芋一般,因此打算甩出去。如果自己选不出来,那就让别人选吧。
从晏氏的二等丫鬟到四姑娘的贴身丫鬟,这其中的利益得失、利弊权衡,不如交给这些被调理锻炼过的丫鬟来抉择。
起码这样,这些丫鬟便不会不甘心,不会想着说是被她强要了过去的,免得到时候怪自己耽误了她们的前程。
“若有想跟着我的,便上前一步。”静思干脆利落道。
丫鬟们的心思在这期间如何变幻不定不提,只几个呼吸之间的功夫,便有两个丫鬟果断上前。
一人伶俐地自我介绍道:“奴婢茜草,愿伺候四姑娘。”
静思看去,这姑娘笑意盈盈,倒是十分乐意的样子。
另一位也沉稳道:“奴婢苏木,给四姑娘请安。”
这位表情则平静许多,也不似勉强。
余者有松了口气的,有闪过一丝后悔懊恼的,还有面色如常的,静思却不关注了,只看着晏氏道:“母亲,就这两位吧。”
晏氏含笑对静思点了头:“茜草和苏木,在这里面也算是出挑的了,竟难为你这般就择了出来,可要给她们取个心仪的名字?”
晏氏心里如何满意不说,静思看着她没有生气或者失望,心里倒是放松了不少。再如何,都是晏氏的丫鬟,如果这一关是所谓考验或者别的,这样也算是过了?
只是改名之事,静思想,选人就罢了,何苦再随意敷衍着给别人再改个名,倒还得费神再记。
静思只道:“茜草和苏木,这样便好,听起来也成双成对的,也算是合适。”
晏氏也不置可否,只补了一句:“若是她们伺候得不好,你只管来回我,也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隐瞒,到时候自有她们苦头吃。”说罢,淡淡扫了一眼茜草和苏木,二人神情未变,静思默默点头。
此刻,茜草和苏木便服侍了静思进到惜芳阁的院子里,里面洒扫打杂的婆子丫鬟已将各处收拾妥帖,见静思进来,心下自然知道是此间院落未来的主人四姑娘,因此忙出来请安问好,静思一一问过姓名,暗记一番。
茜草比之苏木,倒是更活泼些,因此主动建议道:“离摆饭还有会儿,姑娘不妨先看看院子各处?”
院子不是很大,当然这是与晏夫人的五福堂对比,此处妙就妙在精致与设计。
院外是丝柳垂粉墙,院中则养了几缸荷花,此时深秋也自然凋零了。院子一角葡萄藤爬了一架子,想必在夏日此间景致必定闲适。倒是廊下放着的几株菊花傲霜,修长花瓣微微翘起,叶子并茎秆也是翠绿的。微风拂过,花木树叶摇动,铁铸的护花铃也叮当响动。风声玉振,清雅古朴。
正房三间一排,都是四姑娘起居所用,光线明亮,方位也正。又有两间退步在后,是仆妇丫鬟歇息落脚之处,因此稍暗许多。静思不过好奇略看两眼,便被领着进正屋细看。
三间屋子,里间裁量尺寸打就了一张架子床,丫鬟们已经铺叠整齐。从赵家庄带来的红木衣箱也和其他箱笼归置好了,茜草一一打开给静思过目,晏氏新做的衣物也打算拿出来给四姑娘展示了一遍,静思只将红木衣箱里的东西确认无误,让其他的都不必拿了,免得收拾起来麻烦。
茜草笑道:“这些衣物,只怕是穿一月都不重样呢!明儿姑娘要穿什么,可得好好想想,就怕姑娘挑花了眼!”
静思看着这锦绣成堆,也笑了笑:“都是母亲的心意,样样都好,倒是一时选不过来。”
茜草又打开梳妆台上的黑漆描金嵌染牙方形妆奁,最底层是金玉打就的成套首饰,中间则放了静思之前珍藏的玉环与长命锁等,上面则满满放了花钿、胭脂、水粉等。
茜草道:“姑娘可别看苏木是个不说话的闷子,她可擅长描眉梳发了。”
静思却是没想到苏木是个中好手,明明茜草穿得活泼可爱些,给人印象确实是更擅长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