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你们都是叛徒!”
孙道真的指尖从殿外跪伏的吕莲军上扫过,最后颤抖着停在殿内的亲兵身上。
“你们忘了我们一起立下的誓言了吗?把丢掉的膝盖捡回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进化者国度,永不为奴!”
他的嗓音沙哑到极致,几乎只留下磨耳的气声。但这不妨碍里外所有人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士兵们把头伏得更低,而道士们则不约而同抽一口冷气,小心翼翼看向殿内沉默的掌门。
就如同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沉默往往是爆发的前兆。
孙道真冲到那名亲兵跟前,奋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而后扑上去就是一顿乱拳,似乎把满腔绝望和悲愤都宣泄到对方身上。很快,释放掉怒火的他似乎冷静下来,连滚带爬地从亲兵身上翻下来,双膝跪地,手脚并用地爬向掌门。
他的扭曲的脸上满是涕泪,通红的眼睛弯出祈求的弧度,一边爬,一边嘶声哭泣道:“掌门,我错了,我知错了……”
上一刻还在痛骂吕莲军没了膝盖,下一刻自己便跪下求饶。巨大的反转不只让道士们睁大眼睛,连殿外的吕莲军都不禁抬眼望来。
然而孙道真身后的亲兵蓦然叫道:“掌门小心!”
砰声响起。
冒烟的枪口由下往上,对准孙元一的胸膛。而他胸前的湛蓝道袍上,一个急速旋转的阴阳鱼将一颗高热气弹挡在外面。眨眼后,那气弹消失无踪,甚至没再道袍上留下半点印记。
孙道真还要开枪,但他发觉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了。他的身体漂了起来,缓缓靠近面如石刻的孙元一。
孙元一终于开口了:“叛徒?你说得不差,他们确实是叛徒。”
孙道真张了张嘴,才发现这次连说话都成为奢望。但他满脸涨红,额头青筋暴露,显然实在竭力挣扎,希望能摆脱术法控制。
毫无疑问,他的努力都是徒劳。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元一的脸越来越近,直到相差只有一线,他的身体蓦然又转了个身,上抬的枪口在无形压力下一点点下沉,对准地上的亲兵。
亲兵竭力维持平静的神色开始崩解。
孙元一的话响起在孙道真耳边:“你是吕莲之王,下属背叛,该如何处置,不用本座教你吧?”
孙道真拼命摇头,喉咙胸腔中发出连续而急促的不明音节。握枪的右手早已不听他控制,然而食指上传来的扳机触感,却一点一点,真真切切地传递进他脑中。
那亲兵比他这个吕莲王要镇定得多,即便面带惊恐,也冷静地接受了现实。他说道:“属下知罪,任凭掌门处置。只是属下希望掌门能饶过其他……”
砰!
亲兵的话停在一半,高热气弹从他眉心没入,又从脑后穿出,在飚射的红白液体里,深深透进他身后的地板上。
暗红的血从他的眉心流淌而下,好似一行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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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箱上方有一道细细的开裂缝隙,而一把神出鬼没的短刀,将缝隙中透出的微光投射到各个角落。
朝白的异能不似无色。无色纵使“隐身”,他手里挥舞的唐刀需要遵照自然法则,终归有迹可循。而朝白的钢色极白的短刃,下一秒还是自上而下,下一秒便能从左到右,再下一秒,就能随黑影出现在几米外。
他的异能没有柳期形容的那般不堪,相反,在捕捉到敌人视线死角的刹那,他的行动称得上优雅从容。因为在他的时间里,被捕捉到的刹那时间能被拉长到极限,长到他慢悠悠靠近敌人的要害,然后慢悠悠将短刃插入要害中,转上两圈,最后再慢悠悠离开。
那是他朝白专属的时间。
当然,这只是针对其他人而言,柳望除外。
“虚无”这个异能名字,还是柳望给他起的。
当他踏入虚无,夜使化身的柳望也是虚无。虚无入侵虚无,从来没有结果。
又一次徒劳交错后,两人相向而立。那一方同样神出鬼没、无处不在的夜幕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重组为柳望的身体。
他先出来一张面带微笑的脸,看着朝白道:“你确实只有这点能耐,七年前如此,七年后也没变。但我知道,你手里的出自无焰工坊的刀,可不止这点能耐。小白,你知道老师我没什么耐心。”
朝白眯了眯眼睛。他的异能确实从一进化就是巅峰,没有更差,但也不像黄登禾和叶凌的异能,可以随着不断的训练变得更强。为了加强战力,他找到无焰工坊,等了整整一年,才拿到这把为他专门打造的霜雪。
说实话,这把融合了异骨的短刃,他提出对无焰工坊提出要求之初,要对付的假想敌就是他的老师,柳望。
不,到了这时候,应该叫他原本的名字——柳泉。
这几天回想起来,他才隐隐觉得,也许自己心底早已看清了老师这个人。一个狂妄自大,只因那幅画像上的女人才隐忍至今的特级进化者。而那极限压抑的隐忍中,仍然隐隐透出他毁灭一切的欲望。
这样的人,这样的老师,不是兰陵的希望,绝对不是!
朝白握拳的另一只手慢慢松开,掌心躺着一粒源石。那是一颗品相最好的甲级金晶,即便在黑暗中也金光四射,在四周散射下水流般的光辉。
他盯着两米外的柳望,慢慢把仅有半截手指大小的金晶塞入刀柄。金光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氤氲的如同雾气般的白光,从那巴掌长的短刃上发出。
整个货箱内的温度急剧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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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响起后,那只持枪的手没过多停留,便再次转移,一点一点扫向殿外的吕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