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了。”
等走过杨柳河岸上了桥,曲木蓉驻了足,远远望着远处蜿蜒河岸,出神了会儿,道:“就是在前边,我亲眼看着你们落下去的。”
“老太太要女孩勤劳能干,聪明伶俐,但又不能有太多学识,不然心野了管不住。她在山里活了大半辈子了,便要我们也留在这儿,她当初没生出男孩被婆家嫌弃,便不允许我们步她的后尘。”
“可惜姐自小有主意,要读书,要见大山外面的风景,更要嫁给喜欢的人。她快毕业带回了一位男同学,说怀了他的孩子非嫁不可,还要去外地工作,老太太犯了怒,说要想从曲家离开,那同学得给足够的彩礼钱。”
“那个同学走了以后,姐常常坐在门口满怀希望地等,生了你后,却不见那个同学来接你们,姐的精神也一日日消沉下去。老太太嫌丢脸,锁了房间,还不准我和妹妹往外说这事。”
“直到有一天,房间门开了,人也不见了,我们追了出来,她就抱着你在前面的河岸上跌跌撞撞地跑,一阵风过来,她摔落进了河。”
“在场的人只有老太太、我和桂兰,再没其他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都以为姐还在家里待产。姐落水以后,老太太叫我把她生前的东西都烧了,对外说你们难产离世。直到后来有两家上门闹事要人,我才知道老太太一开始就没想放你们离开霞山镇。”
曲木蓉神色平静,好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故事,只是声音愈发沙哑,指尖深深地掐着掌心。
姜文玉沉默地听着,望着翻涌的河面,心情纷乱如麻。
哪怕是猜想中的结果,在这一刻,万般心绪仿佛都化作了绳索紧紧勒住了喉间,让她窒息得说不出话来。
“姐要是知道我把这些说给你听,怕是要怪我,”曲木蓉道,“不说了,我偷留了她的几样物件,走吧,我带你看看。”
曲木蓉带着往山上走去,刚打开院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嘭咚动静,面色一变,快步冲了进去。
姜文玉跟在后,进了屋里最里的房间。
房间窄小,布置简单,只一床一柜一桌而已,一些书本散落在地,曲木蓉扶着一个在书中跌坐的女子站了起来,她头发散乱,抬起的脸消瘦苍白,身形伶仃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
曲木蓉听到接近的脚步声回了头,慌乱道:“你先别过来。”
姜文玉刚到门口,正要往后退,那个女子却死死盯着姜文玉,恍惚喊:“姐?你回来了?”倏地扑了过来,抓着姜文玉的手腕,癫狂欣喜道:“姐你没死?太好了——”
曲桂兰的手指冰冷,力度很重,还在发着抖,清泉般澄澈的眼眸望着她,泪水滑落脸颊。
曲木蓉道:“桂兰你看清楚!大姐已经不在了,这是她当年的孩子,现在长大了。”
曲桂兰笑嗔道:“二姐你胡说,大姐在外面读书呢,哪来的孩子。”
曲桂兰拉着姜文玉又哭又笑,被着曲木蓉半哄半抱地拉开来,按在床上坐好。
曲木蓉去捡地上的书本。
姜文玉嗓音发哑,问:“她怎么了?”
“桂兰那天和我一起跳河救人,她被水草缠住呛了水,我先拉了她上了岸,再回来时,姐和你就不见了踪影。”曲木蓉道,“她觉得是她的缘故才没能救下你们,醒来以后,她就要往河里跳去找人。”
曲桂兰还在痴痴望她,笑着迭声地喊着姐。
姜文玉有些不忍,学着曲木蓉唤道:“桂兰。”
曲桂兰却倏地安静了下来,眼眶里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自责道:“大姐不是这么叫我的,我真是,怎么能认错人呢?”又转头抱住曲木蓉撒娇道:“二姐,我们去学校找大姐吧。大姐上次寄来的信说了,她那儿九月会开满城的桂花,可香了,我们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去她学校玩啊?”
曲木蓉安抚道:“快了。”
曲桂兰眼睛亮亮的,道:“二姐没骗我?”
曲木蓉应:“没骗你。”
曲桂兰又小声道:“二姐我们快些走吧。要是晚了,老太太要给你看亲事了,那个人不好。”
曲木蓉将她蓬乱的头发理了理,笑着耐心道:“好,我一定不会听老太太的话,应下那门亲事。”
待曲桂兰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曲木蓉走去打开了木柜,从角落深处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她打开来,递给姜文玉一个褪了色的香囊。
姜文玉接了过来,看着香囊上面的绣字,迟疑问:“这是……霞山寺的符?”
“是霞山寺的平安符,这是你的那份。”曲木蓉道,“她给你、给我和桂兰都各求了一道,唯独忘了给她自己求。”
“霞山寺那时只是个很小的寺庙,正在募捐修建,她以你的名字捐了钱,买了符,求佛祖保佑你平安长大,遇了难过的关有贵人相助,遇到天注定的姻缘也顺顺畅畅,不生波折。从那时候起,霞山寺某所殿堂上面就有一块砖,刻着你的名字,日日夜夜听着经书祷告庇护着你。”
姜文玉声音发哑:“她给我取的什么名字?”
“你现在过得很好,就像我那几个被送去亲戚家里的女儿,没有被困在泥沼一样的曲家中,安安生生地长大了,”曲书茵笑了起来,眸色柔软,干燥粗粝的手掌轻摸了下姜文玉的头发,像在透过她看其他人,“我想姐大概也会是和我一样的想法,何必执着于过去,停留在往事中?”
“活在阳光底下,过得平安幸福,是每个母亲对于孩子最大的愿景了。”
“姓什么叫什么并不重要,你都是她的孩子,带着一位母亲的祝福,继续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