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色开始缓慢缩小。她明白:飞艇起飞了。
那拿着旗帜的工作人员抬起头,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热切地注视着正在缓慢腾空的飞艇。他笑着用旗语打出最后一句话:一路顺风。安洁莉卡很想打开圆窗,探出身子对他招手,但是她忍住了这种冲动——别丢人,安洁莉卡。你现在马上就是一名机械师了。
“怎么了,有心事?”莱诺突然问,“想家了?”
“我在爱伦勒呆了五年,还从没有想过家。至于紫罗兰嘛,不过是个比爱伦勒更远的地方而已。”
安洁莉卡啜饮着柠檬水——有点酸。家乡,家乡……金雀花的奥尔贡,那个只存在于回忆里的去处。
她还是无法开心起来,只是抬眼望向圆窗外的景色:飞艇已经完全腾空,它得先竖直爬升到七十米,然后再前进。不同飞艇的体积,载客量和航线不同,爬升高度都会略有不同。几十年前飞艇刚刚问世的时候,经常出现飞艇坠落或者飞艇相撞的惨案,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人们才想出了应对的方法。
——机械技术进步的代价不仅仅是机械师的努力,还有无数人的流血与牺牲。历史老师曾无数次提起,从金雀花帝国第三机械学院走出去的毕业生里也有无数因各种意外而去世的机械师。
哦。她干嘛想这些悲伤的故事。安洁莉卡叹了口气,她的意识从杂乱的思想中抽离,决定重新享受眼神的美景。
飞行港就在飞艇的下方,这巨大的机械港口城市正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远处,造船工厂的烟囱正在冒出滚滚白烟,里面的机械引擎一定在一刻不停地工作。
突然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一层白色的薄雾笼罩上这只属于机械帝国的景色。几分钟后,薄雾散去,飞行港的风景又一次出现在飞艇下方。而安洁莉卡,甚至看见了飞艇映在地面上小小的影子。
他们方才应该是闯进了某个工厂或者工坊排出的蒸汽里。经过长时间的冷却,此时的蒸汽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热度。然而蒸汽机才排出的蒸汽温度极高,曾经就有机械学徒不幸被它喷到,最后……
安洁莉卡几乎把手里握着的玻璃杯捏碎了:异国美景,机械主义,新的生活……看起来美好的一切却总是勾起她不美好的回忆。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莱诺,发现他也撑着脑袋盯着窗外的景色。
她倒是有些希望他能和她说说话了。至少能让她别在自己思想的世界里走得太远。
“安洁莉卡,快看!”莱诺突然回过头,那双碧色的眼睛里染上了兴奋的色彩。与此同时,客舱里爆发出喜悦的惊呼声。安洁莉卡一怔,她不明白这激动的氛围从何而来。
她又一次看向窗外。
外面的景色变了。
地平线上的飞行港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红,黄,蓝,紫……绚丽的色彩在整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如花一样盛开。那是烟雾弹,不过在里面加入了颜色。此刻的飞行港俨然一块画家的画板,而颜料就是这些飞扬的彩色烟雾。
天空中,不知何时多出了数十艘飞艇。在碧蓝的天空下,飞艇流线型的影子同游鱼一般自由穿梭。阳光把它们身上的金属部件照得闪闪发亮,让安洁莉卡想起鱼群发亮的鳞片……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正在渗进她的心脏,她张大了嘴,被眼前这震撼而美丽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飞艇的艇身又开始颤抖,舱室偏转,这在天空中遨游的鱼调转了航行方向。安洁莉卡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恨不得把眼前的景象烙印在脑海里。直到莱诺伸长手臂轻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这真的是——”她将脑中的词汇搜刮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我的天啊。你……莱诺,你肯定不是第一次看了吧!”
“那是当然,这是飞行港每年都有的活动——秋收节大游行。只不过我们是从天上看的,现在下面的街上也热闹得不得了。还有,安洁,你在说金雀花语,”莱诺无奈地笑了笑,他的视线离开安洁莉卡,再一次投向窗外,“更加精彩的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