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个儿,心生了魔障。
她记着,二人被初初买进王府时,还是有些感情和往来的,慢慢不知为何,便再没了交集。直到三爷独自立院,她被调进秋水院伺候,从三等丫鬟升做到一等近身大丫鬟,她二人似都忘了从前。
红玉猛怔住,似想了许久才想起往事,“……你竟还记得。”
“为什么记不得?”五岁前的一切她忘了,丝毫未錾刻住什么,可在人牙行中吃的苦,却记得万分牢实。
红玉垂目,看着被撕碎地七零八落的票号,“将死之人,拿着银子有何用?”
“既叫你拿着自然能用。”
“你……”红玉抬起视线,而后摇了摇头,“别白费功夫了,纵是王妃再疼你也饶不过我这罪过。”
“你是秋水院之人,只要三爷开口留你一命,章台院自不会拂了三爷意思。我去求三爷。”
“有这话已够了。”红玉觉着双眸清明了些,心头怨念点点如风消逝。时至眼下,退一步则神思澄静,进一步则魔障重生,敏思能在她坠入业孽时拉她一把,已是全了从前那份薄情。
“你走吧。”红玉歇了气力,不再撑住身子。
“我会去求三爷。”敏思轻叹一息,起身出屋。
正踏出门时,身后突兀地传来一声痛苦闷哼。红玉手中紧握一根簪子,簪尖那头已尽数没入了她心口。
血色染红了紧握的五指。
“红玉!”
“太傻了,你太傻了。”敏思几步回去跪坐在地,半搂着她。
红玉深深吸一口气,“……便是得三爷开恩,最好、最好结果也是发卖……”她松开簪子紧紧握住敏思的手,“已被卖了两回,我不想……你懂的,对吗?”宁愿死了,也不愿再被卖来卖去了。
敏思红了眸子,“对不起。”
“分明是我害你……还伙同周娘子咒你……”
血色将整个簪身染透,红玉有些呼吸不上,眉头紧紧蹙着,似乎牵动了身后杖伤,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敏思由她紧抓着手,心中如散开了黄连。想起昨儿夜,虽是求情留她一命却也提议了发卖一则……究竟何时起,“发卖”二字被她出口的这样轻易?
敏思心头说不出的苦涩。
是了,岁月如白驹过隙,又哪个会永远停驻原地?红玉变了,她也变了,都不再是人牙行那个小姑娘。只要步入这人世一步,明理一步,便会有利害得失、便会生贪嗔痴念,便会结出悲欢离合的因果。
“求……别扔我去乱葬岗……”红玉指骨发白,仍紧抓敏思的手,“那里有野狗……你知道……我怕狗……”她不想被撕咬得七零八碎。
“……好。”
外头天色依旧,屋中流逝的短暂片刻如鹅毛漂浮池水,除经历其中的略有察觉,于他人一如平常。
敏思不知怀着怎样心境走出的屋子。蔚蓝镶软绒褙子,衬得她面色愈发素白。
寝院里,槛窗对景的那株爬满了碧绿苔藓的老梅,生机勃发的绽放着枝上花蕾。寒风扫去时,枝头雀鸟惊飞。
“敏思!”魏铭望见她,忙招呼她近前,“快来瞧我给你带的好东西!”
厅堂几案上堆了高高一摞,俱是上京城内有口碑的各色小零嘴。陈记炒栗子、宝通巷吴记芙蓉糕、冰糖葫芦、五色糖人儿等等。听闻敏思病倒了,魏铭顶着他表哥冷脸,使着赵笙去各铺子排队才买回了一堆。也多耽费了许多时辰。
敏思的视线穿过梅树,落在门廊前那身姿挺拔、长身玉立的男人身上,脚步微顿。
见她望过来,赵寰对上她视线,朝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