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今天休沐,却一直都没闲着,从皮家出来,马不停蹄的就要去成衣店去量尺寸。
他成亲的日子急,衣服来不及做,只能先找些合适的成衣,最后按照他的尺寸稍加修改。
他在量尺寸的时候,兰执几个等在帘子外面,闲不住,就又隔着帘子和他说话。
“哎……你说你、你怎么突然就成亲了呢?”
卢虎跟在兰执后头也叹一声,“等你成了亲,我们这些兄弟是不是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和你想聚就聚了……”
卢豹来来回回看摆在桌子上由沈岭继续挑选的喜服,一迭声的朝帘子里问,“沈阿兄,和你成亲的那位小娘子姓什么啊?哪里人士?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说成亲这事儿的?”
现在镇子上对沈岭是如何有了媳妇的事儿,传得是有模有样,光是听那些说辞,竟像是比沈岭本人还要了解。
他们几个都是打小就与沈岭玩在一块的,清楚沈岭的脾气,也知道沈家的难处,因而实在是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小娘子,能这么快就定下与沈岭成亲。
“我说卢二啊。”
不过还没等沈岭开口,兰执忽然拖长了声音,引得卢豹满是狐疑的回头。
就见兰执自己独占一条长凳,翘起一条腿搭在上面,他原本正将目光落在那些喜服的刺绣上,听到这话,一脸嫌弃的抬起头,看着卢豹,“你这问法,就连府衙里的户曹都不会这么问,我要是沈岭,我就不告诉你。”
“那还能怎么问?”卢豹想不通。
兰执清了清嗓子,还特地把支在长凳上的那条腿放下来,坐直了身子,煞有介事地道,“这里面可是有学问的,你得这么说——”
沈岭在里面听着外面几人的对话,思绪慢慢飘远。
她说自己名唤王琅,一直住在富庶的琅琊。
她家中是商户,当初来武承镇,也是因为她父亲要到附近去做一笔生意,顺路在附近考察一番。
她同他说,只因家中生意越做越大,到后来竟引来了族中觊觎,她父亲被族人暗害,自此下落不明;那些人担心事情败露,还要对她下手,幸得家中忠仆掩护,她才能侥幸逃脱。
她不甘心家业就此落在旁人之手,立誓要代父夺回来。然而以她一人之力,又难以与他们抗衡,只能迂回图之。
想到这里,沈岭有些惆怅的想:
如果不是她家中突逢巨变,她是怎么也不会再出现在武承镇这种边陲小镇的吧。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答应她。
只是觉得,像她那般美好的女子,不该遭遇那等飞来横祸。
她的家业被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抢了,她一人之力微薄,需要一个帮手,那他就帮她完成心愿。
她需要一个掩人耳目的身份,借成亲当掩护,那他就配合她。
至于这些因由,也不必对旁人说,他只要自己心里清楚,他认她这个朋友,朋友有难,他自然要全力相助!
“……沈岭!沈岭啊!”
兰执又在帘子外面鬼叫,“你是高兴得聋了吗?什么都听不见了吗?”
沈岭回过神,又见给他量尺寸的店老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伸手指了指帘子外头,还专门加大了点儿音量,放慢了些语速,看起来,就像是在帮助像他这种因为即将成亲而欢喜傻了的新郎官,理解话里的意思。
店老板对他重复,“尺寸已经量好了,外面那几位郎君是在问你,什么时候出去?”
沈岭下意识看向店老板用来记录尺寸的簿子,“这么快就量好了?”
“小沈郎君,”店老板看起来更加无奈了,“早就量好了,你还是快出去看看要改哪一套吧。”
在成衣的基础上重新改尺寸,虽然简单,但也耗时,等到最后全都定下来,也过去了小半天。
出来时已是午后,几个人随便找了一处小食摊,要了几样东西。
吃饭的时候,沈岭将他们想知道的事,拣了几句简单的说了。
“原来她竟然是当年那个妹子……”
卢虎震惊的连眼睛都睁大了一圈,虽然当年那件事距离现在已经过去许久,他也差不多忘记了那个小女郎的模样,但那件事却始终记在心里。
如果不是那个小女郎专程追去县衙,当面证实他们的清白,使县令改了主意,让他们协助府衙捉拿拐子,他们后来也抓不到那群可恶的拐子,让镇上重归平静。
“天哪,那可是乌骓马啊……”
兰执在最初感慨过造化弄人以后,又把重点落在了这一大份资产上面,“沈岭,你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好事儿,如今才能等到这么好的媳妇!你现在又有宅子又有马,也算是镇子上的富户了,哪天等皮保贵蹬了腿儿,他那个位置,保准儿得你来坐!”
“我支持沈阿兄当队主!”卢豹跟着道,“沈阿兄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跟着沈阿兄混,肯定有好果子吃!”
沈岭抬手就给了卢豹一个栗暴,“好果子吃?那话是这么用的吗?”
之后又正色道,“你们都听好了啊,宅子和马那都是人家的,我只是沾了点儿光,你们嘴里都给我有个把门儿的,别出去给老子胡说。”
“知道、知道,”兰执端起面汤碗,和沈岭端着的那碗碰了碰,“新郎官,等成亲以后,可别忘了我们这群兄弟啊。”
“少放屁。”沈岭拿面汤碗撞回去。
两只粗瓷碗“砰”的一下撞在一起,面汤与面汤溅到一起,倒是溅出了浊酒的架势。
兰执端着手里的面汤碗,神色突然变得极其复杂,嘴角还抽搐两下,只觉得眼眶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