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笔,摊开那张报名表。
空白的表格下,“唐秋彩”的签名找不到丝毫锋芒,一如写下字的人一样温柔。
楚欣看了一会,从书包里拿出另一张表格——这是她故意没有展示给唐女士看的通知单。
《课余兴趣班收费须知》。
芭蕾舞:450元/课时……
绘画:200元/课时,画具自费……
跆拳道:380元/课时……
围棋:300元/课时(一课时2小时)习题费面议,如需购买棋盘供个人练习请自费
是的,她最终还是对妈妈撒谎了。
那根本不是无偿的课程,甚至,可以说是价格不菲。
看着看着,楚欣感觉眼睛有点发酸。
她关掉了台灯,把眼睛埋进了臂弯里。
浓稠的黑夜将小小的出租屋彻底淹没。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
“这次定段赛,选手的实力都很强啊。尤其是名次最前的几个孩子,水平都差不多,就是小分差了几分。”省棋类协会主席潘应生盯着白板上的积分表,啧啧感叹,“老高啊,你怎么看?”
高伽安静得看了一会对局情况,只问:“这次定段名额放了几个?”
潘应生气定神闲得伸出五根手指。
高伽皱了一下眉头:“五十?”
“错了,是五个。”
高伽给出了俩字评价:“禽兽。”
“高伽,你还是那么心软啊。”潘应生哈哈大笑,老道的目光视线投向一层玻璃之外的赛场,“你总说我铁石心肠,放名额时扣扣搜搜。我承认,这样做确实让很多真正爱棋的孩子和打职业无缘。”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乏天才。”老潘话锋一转,说“全部473个棋手,哪一个不是各区推荐上来的好苗子,哪一个没有打职业的潜力。但定段赛就是专为筛选出最适合打职业的那群人,我们,只挑选最强者。”
最强者的游戏,这不是危言耸听。职业定段赛,被称作“围棋界的高考”。每年,全省拿到职业五段以上的25周岁以下的棋手汇聚一堂,为了站上最高领奖台,为了摘得职业称号的桂冠,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展开数轮死亡车轮赛。
他们中的一些,很小就已经退学,他们背后的家庭,为了支持孩子的梦想,不惜卖房举家搬迁到好的棋院附近,只为把孩子托举到更超前的起跑线上。
所以,他们都眼睛里有光,他们的腰板挺的很直。
他们的棋,有大开杀戒的锋利,视死如归的狠劲。
棋界的盛宴,最强者的游戏,巅峰的对决。一切,即将在这最后一轮的拼杀中,见到分晓。
“请多指教——”棋手们相对而坐,对局开始。
潘应生敲了敲玻璃,说“这最后一盘,看他们造化了。”
话音未落,大厅里响起杂乱而铿锵的落子声。
冷光灯投影在少年平静的侧脸上,他穿着简单的天蓝色T恤,细看,似乎还是某所初中的夏季校服。现在距他最后落下的一颗黑子后,已经过去很久。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成年人,男人紧紧皱着眉头死死盯着棋盘,似乎要把棋盘盯穿,还是迟迟没有落子。最后额角上隐约浮现出细密的薄汗。
这时,读秒器冰冷的倒计时响起。是催促,也似乎宣判了棋局已成定局的事实。
终于,两颗白子被放在棋盘中央。
成年男人放弃挣扎,似乎释怀了:“小朋友,你很强。我认输。”
“承让。”少年站起身,和这个比他高了很多的对手握手致敬。然后微笑着,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夸赞。
顷刻,亮眼的闪光灯淹没了他,似乎正如他的前路一般坦荡光明。
“潘主席,恭喜你!这届又选出了几位小神童!积分表和排名在这里,您过目。”秘书小李进门递来文件。
潘应生接过文件,意外道“前五里有三个少年组,其中一个孩子打败了成年组第一?哈哈,这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高伽合上了棋书,来了兴致:“谁?”
——“少年组13岁,许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