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炽也不是很在意孙才人的去留,只是以这个理由挥退她,他在太子妃面前也有台阶下。
孙才人等了一个下午,就这样轻易被喝退,自然是一万个不甘心。
她原本还想着,就算挤不进这场家宴,也要让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裂痕更大——可是有朱瞻基在,太子夫妇也没吵得起来架。
这个皇太孙真是的,嘴这么快做什么,她就是想多挣些宠幸而已,又关祖宗礼法什么事了?
“才人,不要气馁。”天色已晚,她的贴身侍女为她打着灯笼,悄声安慰她:
“按照礼法,皇太孙不能久居东宫,只是偶尔留在东宫用膳而已,他能护住太子妃几回?咱们只要抓住下一次机会,不愁太子不远离那个妒妇。”
借着灯笼的微光,孙才人脸色由怒转喜:“说的也是。”
夜色苍茫,很快吞没了两人的说话声,徒留满地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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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传膳吧。”太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饭菜一上来,他就立刻和缓了神色,变成一个开怀的胖子,和一个慈祥的父亲,“瞻基,跟我讲讲,那盔甲穿在身上沉不沉……”
朱瞻基若无其事地与他笑谈的同时,不忘把太子妃爱吃的碧叶荷花粥推到她面前,太子妃绷紧的神情一点点消散,安静吃起了粥。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变得温馨起来,晴雯在一边看着,不得不佩服皇太孙调和关系的本事。
“尝尝这道虾肉饺。”见晴雯没怎么动筷子,朱瞻基以为她还处在惊吓中,趁着上菜的功夫悄悄道:“没事的,你只管吃饭,就算眼前闹翻了天,父亲和母妃也都不会拿你撒气。”
晴雯点点头,小声回道:“我知道的。”
水晶虾肉饺小巧精致,上边还点缀着白绿的葱花,送进口中软糯弹牙,虾肉馅的味道不咸不淡,的确很对晴雯的口味。
趁没人注意,她一口气又夹了两个虾肉饺放进碗里,打算拌着紫米粥慢慢吃。
她一边嚼着粥里粒粒分明的紫米,一边想道,东宫的备菜一看就是有讲究的,这饭色只有最高等的司膳宫女才做得出来,她给太孙宫里低等的司膳宫女做过帮厨,她们的手艺才不会这么好。
以后她是太孙妃,不用再给司膳打下手了,但她要将皇太孙景云宫里的厨房好好整顿一下,让太孙以后所吃到的饭菜标准达到东宫的及格线。
她埋头思索着如何改良景云宫饮食,没注意晚膳很快就结束了,席间皇太孙与太子谈天说地、追忆往昔,百般暗示之下,换来了太子对太子妃的诚心道歉,以及首饰补偿。
临走时,朱瞻基还是放心不下,趁太子妃去漱口的时候对朱高炽道:“母妃平日长袖善舞,在您面前却总是心直口快,这都是因为她真心待您的缘故,父亲可千万不要中旁人的离间之计,与母妃疏远了。”
张氏是他亲生的母妃,这个话题十分敏感,朱瞻基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
过犹不及,再多说一句,太子可能就会怀疑他在替母妃争宠、乃至想到夺权——尽管朱瞻基的母族势力低微,平日里还要仰仗女儿照拂,根本不可能成为他的助力。
朱瞻基点到为止,带着晴雯从咸阳宫告辞。
祥子领着一众太监在他们周围提着灯笼照路,因此夜路不算难走。
但路边草丛的蛐蛐声此起彼伏,还有另外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是什么虫子发出来的,晴雯下意识靠近朱瞻基,拽住他的衣袖。
“这顿晚膳,你可吃饱了?”朱瞻基开口,打破了此时略为沉闷的氛围,“回宫之后,我应该还要用些夜宵,你要不要?”
刚才他全部精力都用来应付太子和照顾母妃情绪了,最爱的几盘菜几乎一口没动,此刻饿得饥肠辘辘,恨不得生啃两头牛。
晴雯今晚吃得肉足饭饱,连忙摇头:“我不饿,但是长春,景云宫的厨房菜色比东宫差得远了,你要用膳的话,不若我给你做?”
“景云宫的菜色不好?”朱瞻基扬眉道,“你说的是外面的厨房吧,我平日里吃的是青木居里的小厨房所做。”
太子、太孙平日的膳食都有一定规制,不好轻易改动。
但朱瞻基怎么会被这些规矩拘住,他干脆放开明面上的厨房不管,专门用木头盖了一栋小屋子,名为青木居,负责制作营养均衡、但却不符合当下宫中习惯的各种饮食。
晴雯呆住了:“青木居?那不是供您独自一人写字作画的清幽之地吗……我们洒扫时都要避开那里,我还以为里面藏了什么名贵的字画,才……”
“让你们避开些,是怕炒菜的声音被人听到暴露了。”朱瞻基说道,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诗画才子的人设就此荡然无存:
“做菜师傅都是从外面饭馆里请来的,我偶尔也会亲自下厨,开发一些新的菜式,成品若是让人满意,就让那些师傅们学着做。”
“不忙的时候,这些师傅可以出宫去经营自家的生意,用我的菜谱赚钱,得来的银子三七分成。”
这些从朱瞻基刚来京城时就开始准备了,如今给他做菜的一些师傅已经混成了自家酒楼的老板,这也是他消息渠道的来源之一。
一人多用,朱瞻基把前世带来的人才压榨技术运用到了极致,晴雯却觉得他好厉害:
多少达官贵人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花天酒地,长春却能在享受的同时还把钱赚了,这是怎样的一种能力?
若他是个商人,现在攒下的家业恐怕也能抵半个国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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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居内。
两人在一层落座,朱瞻基点了一份麦芽炒面并两壶热玉米饮,二楼值守的师傅立刻开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