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突然觉得,有的人变得很陌生。他们似乎曾经以不同的状态,在另一个世界里存在过。但有的人却很熟悉,就算第一次见面,我们却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
“照你这么说,你妈我,算是陌生的那一群,还是熟悉的那一群啊?”
艾婴骅着实被林曼舒问倒了。
不管其他人,妈妈永远是世界上最熟悉的人。
她一头倒在林曼舒肩上,“妈,我闹着玩儿呢。你别往心里去。医生说我最近就是压力大,精神状态不好。”
林曼舒握住艾婴骅的手,“放松心情,别把自己绷太紧。这样不仅对身体不好,还会影响学习。”
艾婴骅突然坐直,望着林曼生的眼睛,问道:“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错过高考了怎么办?”
林曼舒转转眼珠子,一副蛮不在意的样子,“还能怎么办,复读呗,重新开始,反正还年轻,是不是?”
艾婴骅这才松了口气。
林曼舒这番话,确实是艾婴骅意料之内的。因为在潜意识里,她感觉妈妈会这么回答。或者说,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些话。
可她更愿意相信,今天所有的一切,是既视感在作祟。
她朝林曼舒笑了笑。
“叮铃铃”
下课铃声刚响起,教学楼已经陆陆续续出来一些人。女生三两成群有说有笑的,男生扎堆边走边打闹。
这时,行政楼的阶梯上出现了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他戴着无框眼镜,身穿浅蓝衬衫,笔挺的西裤显得双腿更加修长。他单肩挎着一个黑色电脑包,走几步时不时滑下来一点。
在绿化带前,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推了推眼镜鼻梁条,看了几眼又收起来。
他刚抬起头,目光正好撞上站在不远处的艾婴骅,嘴角立马挂了起来。
“诶,婴骅,你还没走啊?”
他步步趋近,艾婴骅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林曼舒看出艾婴骅脸上的局促,一把搂住她,笑着应道:“老师你好,我是婴骅妈妈。您是十一班的班主任吧,不知道怎么称呼?”
“哦,婴骅妈妈你好。我叫顾少闻。”
“啊,顾老师,你好你好。”
“下午听江老师说婴骅生病了,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状态不好。”
林曼舒说着还不停往艾婴骅的方向瞥,疑忌的神色从她凝固的表情中一闪而过,双眼木然地凝视着顾少闻。
他伸出手,在艾婴骅的肩上拍了拍,“没事就好。那行,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见。”
他走后许久,艾婴骅还定在原地。
“你这孩子怎么了,看见班主任也不叫一声。”
林曼舒的话把艾婴骅从迷蒙中拉出来。
她长吁一口,将屏在胸腔里的气全部吐出后,周身肌肉才慢慢松开。
高二上学期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岚风中学曾举办过一场哀悼会,纪念生物教研组优秀青年教师,顾少闻先生。
在全校师生怀着沉痛的心情悼念英年早逝的顾老师之际,艾婴骅偶然一次在年段办公室听到关于他的事。
顾少闻大学时期曾在华北名校亚联中学实习过,入职岚风之前他已经发表过多篇SCI论文,在生物学界掀起不小风浪。那些老师们都夸顾少闻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可惜天妒英才,在岚风干了还不满三年,就因为一场车祸走了。
办公室里阵阵起伏的叹息声如风灌入耳中,艾婴骅至今都不会忘记。
已经死去的人却再次出现,究竟是他死去的世界是真,还是他活着的世界是真?
艾婴骅这下没法说服自己了。
她看着面前的妈妈正百无聊赖地刷手机,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难道妈妈也是假的?
“婴骅!阿姨!久等了!刚刚去办公室把请假条交给顾老师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林曼舒接过朱溪手里的书包,“不要紧,刚刚我们碰到顾老师了。”
“是吗?刚才差一点没赶上顾老师下班。不过还好,他被楼下的学生堵在楼梯口了,哈哈,人太多了。”
二人相谈甚欢,不知道谁的手机突然响起。
“愣着干嘛?接电话啊。”
艾婴骅四下摸了摸裤袋,却没找到手机。
林曼舒伸进她书包里掏出手机,“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没记性。快接吧。”
艾婴骅接过手机,怔怔地盯着屏幕,上面显示着“未知来电”。
朱溪急得又开始催她,“快接啊!”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食指替艾婴骅点开了绿键。
艾婴骅倒吸一口冷气,极不情愿地将听筒靠近耳朵。
“尊敬的用户,艾婴骅小姐,您好!截止至23年9月27日17时05分,你的人生已暂停,我们将为你启动保留记忆程序,请你尽快返回现实世界!谢谢合......”
她吓得手一滑,立马抛掉了手机,只面色铁青地杵在原地。
“怎么了?”朱溪捡起手机,听电话那头还有声音,又接起来听了一次。
“尊敬的用户,艾婴骅小姐,您好!截止至23年9月27日17时05分,你的手机已停机,为了不影响正常使用,请方便时到......”
“催话费的,至于吗你?这么大反应。”朱溪若无其事地关了电话,还给她。
艾婴骅低头盯着手机,屏显上清晰地写着日期时间。
她兀自低语,“今天应该是26年9月3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