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淞人生中头一回扬眉吐气地走出政事堂。
他只觉得周身轻盈足下生风,仿若漫步云端,连殿前向来被他嫌弃的那棵歪脖老柳,都多了几分别样的风流意趣。
他正步入紫宸殿,却见司来和跑来报信的内侍耳语了几句,随即快步上前,向他低声通报。
“陛下,明义殿那边已传了信来。”
“说说吧,她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段淞现在已经确信,无论她今夜做了什么安排,其实都无关紧要。
原本他以为,这两个相府小姐被他们硬塞入后宫,是为了令他左右掣肘,可今日看来,分明是冷叶二人自作聪明,送了两个质子到自己手中。
想来他只要在宠幸后妃一事上稍动手脚,未来定可以将这两个老头儿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所以他现在一点也不慌乱,反而还隐隐有些期待。
司来回首,先谨慎地将其余的宫人清退后,方才凑回段淞身边,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陛下,皇后殿下那边已经命新入宫的二位殿下返回各自寝殿,但……但并未安排今晚侍寝的人选。”
“为何?”段淞的心头微有些颤动,但还没完全淹没他当下的好心情,反而立刻给皇后找了个妥帖的理由,“她是不是不敢接下这职责,又推回给朕了?”
他觉得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毕竟这皇后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两个相府小姐肯定也不是吃素的,想来是她自知有错,已经向他低头认输了。
“陛下,”司来小心瞧着段淞的脸色,可以预感到一场盛怒在所难免,“皇后殿下那边并未将侍寝安排一事交还给陛下,反而……反而……”
“反而什么?”段淞面上虽还算镇定,但心中已然开始惴惴。
是他忘了,这个皇后根本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剑走偏锋,很难说她这次又会出些什么纰漏。
“皇后殿下说,中秋将至,这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中秋佳节,所以定要举办宫宴,为陛下好生庆贺一番。”
“宫宴?和这事儿又有什么关系?”段淞有些疑惑,但为他庆贺登基这事,又让他隐隐有了些欣慰。
皇后也许还算是个善良的女子。
她可能只是单纯的脑子不太灵光。
“正是因为要举办中秋宫宴,所以皇后殿下命德妃与淑妃二位殿下,分别主持宫宴前的诸种准备事宜,中秋之前的这段时间,”司来看了眼段淞手中的茶碗,估算了一下他可能出手的方向,不着痕迹地向廊柱侧边移了两步,“怕是不能侍奉陛下了。”
段淞面色一冷。
是他的错,竟还真把她当个人看了。
“都给别人干了,那还要她做什么?”
这也正是冷芷蓉和叶如曼反问傅南霜的问题。
“我嘛。”傅南霜掩唇一笑,借此机会将手抽出,旋即直接从二人间的夹缝中站起身,回身后撤了几步,同两人隔开了至少三个身位的安全距离。
“自然是要对诸事把关,想来你们无甚经验,这等宴席不比寻常家宴,宫中各司都需提前协调,若是临时出了岔子,还要提前准备些应急的法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事是我们做。”冷芷蓉恢复了冷脸。
“但功劳却是你的?”叶如曼也终于端起了相府小姐的气派。
“话不能这么说,”傅南霜面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波动,“我知道二位入宫的目的,我也从未想过拦二位的路。”
“住口!此话怎能在宫中明言。”叶如曼见她竟如此直白,神色略有慌乱。
“说便说了,宫中又有谁人不知呢?”
傅南霜来这儿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屡次听到宫人间的私语,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运势不佳,竟被抽调来了明义殿内,日后怕是难得出头,所以一定要想点方法找点路子,最好调去另两位殿下处云云。
“所以你究竟是何意?”冷芷蓉虽也有些惊愕于她的口无遮拦,但比另一位显得淡定不少。
“我知晓,这皇后之位我也坐不长久,”傅南霜找了个禅椅坐下,开始一本正经地自由发挥,“而陛下心中,现下也还没得出合适的人选,既然陛下将此事交于我定夺,必是想要在众人之前,给二位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日后若是...也好服众。”
“展示...自己?”叶如曼被她绕得有些晕眩,但明显已经陷入了她的逻辑之中。
“自然,我如何敢妄断圣意呢?”傅南霜点点头,似乎这话是段淞亲口交代给她的一般,“二位妹妹皆是卓荦不凡的妙人儿,我羡慕不已,亦自愧弗如,区区萤火,哪敢与双星争辉,所以此番宫宴,我断然不会抢夺二位的功劳。”
“那...那你为何还要挂这宫宴总管之名?”冷芷蓉亦是明显相信了她的说辞,“就算全都交给我们,又有何不可。”
“那都是做给旁人看的,毕竟以二位妹妹现下的封号,怕是会惹人非议,”傅南霜安抚般冲她点点头,“但你们究竟做了哪些实事,陛下难道会不知道吗?”
冷芷蓉与叶如曼二人先是暗自沉思,半晌,彼此间似是心有所感,互相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您说的有理,是我们僭越了。”
傅南霜暗松了口气,还好,这是两个有事业心的VIP。
“哪里,二位妹妹说笑了,”她摆出赞赏的姿态,看向冷芷蓉,却并未正视她的双眼,而是盯住了她发间的一根珍珠簪,“听闻淑妃妹妹的书画一绝,想必极为懂得彩墨意趣,不若此次宫宴的宴厅布置,加上宴会歌舞,就由妹妹来负责?”
“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