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蓦然一凛,浑身汗毛倒竖,仿佛被冰冷邪异的深渊笼罩,无数道血色剑光奔腾而起,无处不在,酷烈的杀意隐而不发,在剑尖贴近的瞬间喷薄而出。 虽然历经多次出生入死的浴血搏杀,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般令他心惊胆寒,生出无限的绝望。 间不容发之际,来人脚步倒错,倒退一步。这一步退得并不快,甚至称得上缓慢,脚步移动的动作清清楚楚,简简单单,然而就像风那么自然,像大地那么朴实无华。 这一步师法天地,已入化境。 “呲啦”一声,剑尖斩了个空,从来人胸前极速划落,锐利的剑气撕开黑色夜行衣,撞上里面灰色的缠丝软甲。剑气波及之下,软甲绽开裂口,裸露出胸膛的肌肤,表皮隐隐泛出一丝血痕。 来人惊噫一声,双目闪过不可置信之色,整个人的精、气、神、血、肉,仿佛都要随着这一丝微末的血痕被抽空。血影**?来人惊疑不定,不,血河教的血影**只攻肉身,汲取精血元气,这一剑却连神识和魂魄都要吞噬,威力之强,远非血影**可比。 可世间哪来此等可怕的剑法? “噗——”来人当机立断,吐气开声,胸腹猛然震荡,破皮处的整块血肉被他硬生生震碎,吞噬感方才消失。 支狩真长剑一转,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光,再次削向来人。对方身材微胖,个头中等,黑罩蒙头,只露双眼,分明就是先前追踪自己的黑影。他本以为摆脱了对方,孰料竟寻到此处。 来人横移一步,避开剑锋,左掌切向支狩真耳根,右腿扫向下盘。不过是两招江湖把式的“力劈崇山”、“横扫千军”,却被他使得炉火纯青,一上一下犹如天地呼应,于平淡中生出无穷妙处。 支狩真手腕一抖,剑光直追对方胸口,对拳脚不管不顾。来人迟疑了一下,拳脚击中少年的同时,自己势必也会中剑。刚才不过擦破了点皮,便险些要了他的命,又如何敢与对方两败俱伤?不得已,他抽步后撤,避让剑光,暗合天地之势的一拳一脚无功而返。 支狩真猱身而上,长剑全速展开,只攻不守,一道道凌厉的剑光绕着对方生生灭灭,起起伏伏,将朝彻剑意发挥得淋漓尽致。 来人一路退走,满室躲闪,胸中郁闷之极。对方不过是炼精化气之境,相差自己整整两个等级,偏偏依仗剑法无双,全盘压制战局,而每一招又都是玉石俱焚、你死我亡的搏命剑法,令他一身强悍武力难以发挥。 剑光连闪,来人转瞬被逼到墙角。“砰!”他一腿踢出,百斤重的双耳龙虎紫金丹炉应声飞起,狠狠砸向支狩真,炉灰粉尘飘散。 支狩真蓄满三杀种机剑炁的长剑倏然一转,刚锐的刺击化为柔和的轻削,剑锋贴着丹炉绕过,双耳龙虎紫金丹炉在半空一拐,返回撞向来人,恰好将他趁势击来的一拳封住。 来人拳头骤然发劲,轰然一声,坚固的双耳龙虎紫金丹炉猛地爆开,锋锐的碎片纷纷迸溅,暴雨般罩向支狩真。来人随即扑出,双拳犹如高山压顶,莽莽浩浩,挟着碎片骤雨顺势前击。 剑光倏然化作千百点银色的碎光,每一点银光都准确击中碎片,反弹射回。来人疾扑的身形陡然倒退,一进一退之间,犹如流瀑折返,天然妙成。他左掌横切,一招平凡的“铁锁横江”劲气巍巍,极尽武道真意。碎片仿佛撞上一层无形的壁障,纷乱落地。 支狩真的长剑已如跗骨之蛆,紧随而至。来人退至墙壁,退无可退,贴墙平平横移数寸,口中低哼一声:“世子,再打下去,你我谁都走不了!” 支狩真不理不睬,剑光声势大盛,三杀种机剑炁呼啸射出,狂风暴雨般覆盖整个房间。“嘭!嘭!澎!”法阵加固的四壁碎屑激溅,绽出无数裂痕,青玉药葫芦猛地炸开,金斛砰然碎裂,液茗珠乱射飞滚…… “世子,你傻了不成?要是惊动道官,你我只有死路一条!”来人压低声音喝道,拳、掌或拍或戳,脚、腿或蹬或扫,身躯以惊人的高速不断游走,躲闪支狩真一波强过一波的猛攻。 剑气仿佛龙吟虎啸,风掣雷行,气流急促的响声满室激荡。蓦然间,四周一静,静得只能听见双方的呼吸声。剑气变得无声无息,无数道雪亮的剑光暗下来,忽隐忽现。 来人眼中闪过骇然之色,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少年的剑术居然又有精进,简直是个怪胎!他再也无暇分心,四周恍惚变成了一片幽深死寂的剑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无数险恶的暗礁伏于海面之下,稍有不慎,立被撞得粉身碎骨。 未过多久,门外传来遥遥的脚步声。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齐齐对视一眼。来人指指外面,示意罢手离开。支狩真微微颔首,收剑入鞘。 来人微微舒了口气,隔空挥掌轻推,窗户悄然打开。他足尖一点,掠向窗外,身后猛然剑风大作,狂啸的剑气奔掠而来,瞬间覆盖整个背部。窗棂受到剑气波及,猝然炸开,碎片打在墙上铿锵作响。 “谁?”室外响起原景伯的厉喝声,脚步陡然加快,破门而入。 永宁侯世子是个疯子!来人惊怒交加,被迫转身,应付狂澜怒潮般的剑气。 蓦地,他身躯一震,目露惊疑。不知何时,少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柄闪耀的长剑当空射来,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忽叫不妙。 “好个贼子,吃了狼心豹子胆,敢来崇玄署撒野!”原景伯瞥见黑衣蒙面人,怒吼着双掌拍出。“轰隆隆!”凭空惊雷翻响,刺目的紫色雷光激射而出,正是太上神霄宗的秘法——掌心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