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面单,放到今天亦是一把破吉他,比他当年那把烧火棍差不了多少。
言游四处观望了一番,看到桌上正中央立着的那本书,“哎?你还留着这本《爱情、疯狂和死亡》?”
封皮上带着岁月的痕迹,看得出有被反复翻阅过,而且阅读得相当小心,边角并没折痕。
“嗯。”李忘年说,“以前最喜欢里面的「爱情季节」,现在更喜欢「脑膜炎及其影子」。”
大概是一个坏故事和一个好故事的区别。
前者的结尾,男主人公将女主人公送到了火车站,说:原谅我,别把我看得太坏。
后者的结尾,男主人公与女主人公在一起了。
言游还记得,但是她对结局已经没有执着了。
她指着那把饱经沧桑的吉他说:“给我弹首歌吧。”
“好。”李忘年揽过吉他问,“想听什么?”
言游歪着头,“我这是在做梦,还是醒来了?”
李忘年连回答都是用行动替代,撸起袖子将手臂伸到她眼前,“你说呢?”
白皙的手腕上,虎牙深咬出的两个印结了一层浅浅的痂。
言游下手从来没轻没重,下嘴同理。
这事儿齐绪以前挨打的时候没少念叨她,后来......就不需要特地去改了。
有些习惯保留下来,反而能不时想起跟习惯有关系的人,觉得他还没走太远,还在耳边,只是快了一步两步,总能追得上。
奇怪的是,每次言游想起他,他的背都是直的,仿佛能扛得动全世界一样。
兴许最后一面真的很重要吧。
“都行。”言游从回忆里带出的浅笑尚且挂在嘴角,“你看着弹一首你擅长的,这次换学生检查老师的作业。”
“好。”李忘年清了清嗓子,熟悉的旋律跃动在他的指尖。
听着听着,她笑意更深,眼睛里却蓄满了泪。
没有夺眶而出,就在边缘堆积着,随时能落,可又没落。
言游想,她这几天老是动不动就要哭,一定是这些年攒得太多了,每次都咬牙往回咽。
咽得多了,身体里的水都变咸了。
她可从来不是一个没出息的爱哭鬼。
在见到他之前,她顶多趁着梦悄悄哭一哭,哪有这么放心落泪的时候。
坦白讲,虽然她不是爱哭鬼,但她总爱耍些不讨人厌的小聪明。
如果在沙玥面前哭,沙玥会担心她。可在李忘年面前哭就不一样了,难保他不会心疼她。
知道他有糖,自然会哭着要。
尝到一次甜头了,就得趁着甜头还没过,再多要几颗。
房间里回荡的这首歌,从一开始的谱都编不好,到烂熟于心,闭着眼都能弹,亏得时间待勤勉不薄,反正比待李忘年厚些。
还有,她喜欢。
“The dark days are gone,the bright days are here.”
(黑暗的日子已过去,光明的日子在这里)
但偶尔,时间也不是什么都能宽恕。
在一幕幕的回想中,在挂钟的秒针滴答滴答中,在她对着他深情的凝望中,琴弦断了。
最刺耳的高音伴着琴弦崩开的瞬间,连带震下一滴泪。
可不算什么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