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谢安寥坚定要寻找答案的眼睛,以及他刚才足够让他甩掉“废物”这个说法的表现,慕泠槐不再遮遮掩掩,坦然承认道:“我是慕家人,灵犀剑出自慕家,我自然知道它的薄弱之处在哪。”
谢安寥一愣,齐然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谢安寥立时屏退众人,只留下齐然。
他表情严肃,声音发紧,问慕泠槐道:“你是慕家大小姐,慕泠槐?”
慕泠槐稍一点头,谢安寥忙狗腿地绕到她身后,为她松绑,嘴上还不停赔罪,“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怎么把师姐给绑了!”
此言一出,慕泠槐疑窦丛生,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师弟出来?
只是好不容易重获自由身,慕泠槐暂时没有给自己找麻烦,而是等到卞良佑和马骐身上的绳子也被解开后才开口问:“你何时拜的师?”
谢安寥闻言心虚起来,手指摸摸鼻尖,支支吾吾地嘟囔:“还没拜呢,不过那就是早晚的事儿,等我什么时候诓着我姐给我找个姐夫,让他把这劳什子家业接过去,我立马就去拜师。”
慕泠槐:“……”
这少爷应该真的不是废物,他就是傻!
还想着诓他姐……
她转移话题道:“折断了你的灵犀剑,是我抱歉。我会写信给大哥,让他着人再送给你一把足以与灵犀剑相匹的作为赔罪——”
谢安寥打断他:“不用赔罪,自家师姐弟,不在意这个。”
慕泠槐听完严肃道:“身为铸剑师,最重要的就是要对任意一把剑,无论是你的,还是别人的,永远怀以敬畏爱重,这信念须得坚定不移,不能因任何一个人改变意志。”
她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出一句话,“所以,若你想要成为一名铸剑师,一定要记得这件事。”
谢安寥认真地点了头,讷讷道:“好。”
慕泠槐继续道:“灵犀剑的事情到此为止。接下来说说我们的赌局,按照规定,是我赢了,你合该履行承诺,永不再演那出戏。”
谢安寥脸色大变,低声问道:“你刚才说,你是被狗皇帝强诏入宫的,此言可能当真?”
慕泠槐:“自然,这有何要诓你的。”
谢安寥怒声道:“那为何你还要阻拦我将他做的恶事告知天下人?!”
“你若真的恨他,恶他行径,难道不应该和我一起,让所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吗?!”
卞良佑感叹一声:“公子说的真好!”
被他这么一打岔,谢安寥脸色稍霁。
慕泠槐反问道:“你觉得,卞良哲谋朝篡位的事情,有多少人是不知道的呢?”
谢安寥愣了一下,没回答。
“当初卞良哲一朝登位,就砍了先帝的头,悬于皇城城门之上,这件事情举国上下,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慕泠槐问道:“可是又有多少人是在意的?皇权更迭,帝位不正,对常人来说,纠结至深只是徒添忧愁。活着尚且艰难,谁又有多余的心情去顾虑这些?”
“世上之人,终归还是普通人占了大头,他们的生活,只有一家老小。皇帝是好是坏,首先享受福音的,不会是他们,享受福音最多的,依然不会是他们。他们想的,要的,仅仅就只是活着,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地活着。”
慕泠槐顿了一下,终归还是狠心说出了这句话,“你做的这件事情,除了将你、将谢家陷入危险,还有什么用吗?树大招风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
慕泠槐话语自始至终都平淡,可谢安寥听完却大声喊道:“所以呢?!”
“就因为你口中的‘无用’,这件事情就是不该吗?”
他眼睛慢慢发红,咬牙问道:“那你可有想过,这件事情没有人去做,又会是怎样的情况?正如你口中所说,大多数人对于此事,都是‘不在意’。若还没有人总是提起,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淡忘这件事,时日越久,这事情便越发无人在意。可那狗皇帝,他凭什么?”
“他霸着别人的位置,不善待他的子民,暴戾成性,让所有人都畏他惧他。皇帝威严本是应该,可他只享受帝位带给他的威严,可曾尽过一丝一毫坐上帝位应该承担的责?”
“边关战争不断,他却把控兵权,将兵权分了几份,导致边关将士疲于应付各路狗屁将军,不能尽快上陈杀敌!我朝领土至今不曾分出一点,那不是狗皇帝的功劳,而是边关将士的尸骨堆出来的!”
谢安寥越说越激动,慕泠槐半句话都插不进,“现在你问我,我做这些有什么用?”
他仰头哈哈大笑,再低头时,眼角已经染上湿润,“有用没用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只知道,我认为这件事情我该去做,便做了。至于你口中所说,将谢家陷入危险之事,我谢家满门都不忧心,你管那么多干嘛!”
慕泠槐被他的话震惊一瞬,一时哑口无言。
这般少年义气,她曾经也是有的。
那时乾烨剑刚被她铸炼出来,慕家受其影响,蒸蒸日上,渐有如日中天之势。慕泠槐也觉得可凭一己之力,稳固江湖规则,守护慕家众人。
只是最后……到底还是树大招风。
她能懂谢安寥心中所想,并且也为此欣慰赞同,但这一切,都抵不过心中忧虑。
她故技重施,又一次激将道:“你所说这一切,确有道理。只是现在,卞良哲已经派了杀手,要屠你谢家满门。难道你真想满门覆灭吗?”
不料这次谢安寥不吃这一套了,他微瞪了瞪眼,又眨了一下,将眸中异样情绪全部眨掉,仍旧嘴硬道:“让他来!我谢家高手众多,家大业大,怕他吗?”
这便是故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