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太多人知晓,她进出铺子时还是原来的身份打扮,所以从铺子回府时便需要在马车上换上夫人的装扮。尽管许华羡给自己配了个丫鬟,可以帮着梳发髻、戴头饰,但还是麻烦死了。而且每次出门时,都要做贼似的偷溜出府,不然为了在府内不被柳韵织识破,还得先穿得拖泥带水、扮得花里胡哨再出门,出了门再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服饰,只会更加麻烦!这步摇就是方才在车内手忙脚乱、急急忙忙戴上就走了出来,并未来得及注意有没有戴正。但她还是掩饰得很好:
“定是不小心松动了。忙起来就顾不上这些。多谢郎君如此贴心。”
又对柳韵织道:“快吃吧,韵织妹妹。”
三人这才开始动筷。
第四日中午。膳厅。
终于还是卯兆先忍不住了,道:
“华羡啊,我想起我先前养了一只猫,瞧它长得可爱又甚是温顺,对它很是喜欢。有一日,我用上好的料子为它做了件衣裳想给它穿上,可它怎么都不愿意穿,最后终于好生哄它穿上了,怎料没过多久它便开始闹腾,还将我挠伤了。你说这猫,它是不是不识好歹?”
猫卯谐音,“不识好歹”四个字还用了自己的原话,许华羡知道她是在说自己让她假扮夫人一事她已忍无可忍,于是道:
“衣裳虽好看,但那也只是做主人的一厢情愿,猫却并不喜这般束缚,不能算是不识好歹。”
“那依华羡所言,这衣裳,我是该给它褪了去?可我又觉着它穿上这衣裳更加可爱,不舍得为它脱去,如何是好?”
“不舍得也要舍得。只是这衣裳穿上再解下,也得叫那猫再受一番苦。”
许华羡言下之意是,这出戏你得陪我唱到最后,不能中途罢休。
“那不如我用剪子从中剪断,不是干脆痛快?”
卯兆言下之意是,你要是还不愿意结束,我就直接砸你的场子。
“剪子太锋利,容易将猫伤着。”
你若是这回破罐破摔,日后我找你算账,你也免不了吃苦。
“不过想来这猫呀,耐心也有限,若是迟迟不为它解下,它便会大发雷霆,狗急跳墙,到处伤人。还好当时我有所忌惮,所以未拖沓许久,又哄着它将衣裳解了下来,如此一来,自己也未受更重的伤。”
行,那我就再忍忍,但我可忍不了多久。
“那确是万幸。”
看来卯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但许华羡想说,你着急,我比你还着急!眼看着十日就快过去四日了,他不主动找柳韵织,她竟也不主动来找自己,问唤春她每日都在做些什么,她答不是作画下棋,就是刺绣奏琴。她在这府内,无名无分,不被自己待见,竟也能住得安生?见他和卯兆夫妻二人妇唱夫随、郎情妾意,竟也能相安无事地与他俩一同进膳?她是不在乎,还是能隐忍?可她凭什么不在乎?凭什么要隐忍?她究竟将自己看作什么?又将他看作什么?莫非,她对自己兴致已然消散了?
第五日早上。书房。
适泽替许华羡送来一壶刚沏好的茶。
许华羡目不离书:“柳韵织起了吗?”
适泽答道:“柳娘子早早便起了。方才已用过早膳。”
“你去她厢房一趟,就说我起晚了,让她到我房里来替我更衣。”
适泽欲言又止。小公子明明已经更过衣了,为何还要更衣?但若这般发问,他必定回答“我自有安排”。适泽“哦”了一声便退出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柳韵织同适泽一道踏进门槛。她道:“阿羡为何这么晚才起?”
适泽怕她误会小公子睡懒觉,于是抢先答道:“老爷夫人催得紧,想早日抱上小孙子,所以……”
许华羡狠狠剜了适泽一眼。他和卯兆虽然名义上是假夫妻,但始终清清白白,适泽又来编造自己的谣言。虽是同住,但若是柳韵织问起,自己还能有解释的余地,可适泽这么一说,就是证明了他二人有夫妻之实。罢了,这次也算他歪打正着,他便看看柳韵织会作何反应。
柳韵织会意一笑,声音温柔似水:“阿羡,你看看少夫人,纵使夜里辛苦,白日还要早起操劳,你怎能以此为借口赖床贪睡呢?”
“要是柳娘子相伴在侧,想必可以让小公子按时起床。”适泽一说完便抿起嘴唇,好像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许华羡终于开口:“适泽,什么话都让你替我答了?别立这了,出去吧。”
适泽在许华羡教训自己之前退了出去。
柳韵织从一旁的衣架子上拿起最里层的中衣,许华羡配合地抬起双臂。他心中纳了闷了,这女人听闻他和别的女子整夜尤云殢雨,缠绵床褥,竟然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还一副理解包容的姿态?
他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姜礼绮坐在前厅中央,眉飞色舞,盛气凌人:“你说,你要娶她做夫人?”
自己则正色道:“正是。只有她才能做我的夫人。”
柳韵织却缓缓开口:“韵织甘愿做妾室。”
他双腿一软,险些倒去。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要姜礼绮做他的夫人,他只要柳韵织。
此时,柳韵织一边将衣裳一件件为许华羡穿上,替他抻直衣袖,理好衣襟,一边幻想着,如若她是织女,他是牛郎,如若这便是她和许华羡平静安稳的生活那该多好。
阳光从窗户斜照入房间,黄灿灿的光线和房内的暖意让她不禁产生美好幻觉。
她耳边仿佛听见——
良缘夙缔,佳偶天成。
槐荫连枝,荷开并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