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我军人心涣散,其他各州诸侯对陛下也多有猜忌。今年年初起,陛下疏于朝政,沉迷玄学道法,意图寻找长生不老之术。皇太孙的母族乌氏,频频寻巫祝制作灵丹献与陛下,隐隐有外戚干政之相!”
“当年先太子赶赴祁州亲征北戎却意外被俘,乌氏一直认为是柳将军护主不利,即便后来柳将军亲自将先太子救出,但乌氏因此一事一直对她有所不满。如今立储风波刚过,内外皆忧,若只因猜疑之心再折损一员良将,则我大晏危矣!朝中王氏与乌氏有着姻亲关系、崔氏一贯明哲保身,若父亲碍于与王、崔之谊,不便奏请陛下,孩儿愿上奏,安北大将军柳浮云,暂时动不得!”
说道最后,谢兰渚竟从谢汾嘴中听出神虚力竭之感。她心疼长兄,便想推门进去,却听到一直沉吟不语的谢晋沉声开口。
“为父又如何不知当前局势?柳浮云此子虽有时行事跳脱,不好掌控,但确是我大晏百年难得一遇的良将之才。可她借援沧州之机,吞并邛州,又与沧州过往紧密,大晏十二州她便等于手握三州,如何能让陛下安心?”
谢晋转身道,“如今陛下手握三州兵权,柳浮云亦手握三州,与陛下呈分庭抗礼之势,眼下虽无不臣之心,但难保日后储君即位后,不会拥兵自立。若想保大晏百年太平,也需尽早谋划!”
“难道父亲就要眼睁睁瞧着天下再起纷争吗?”谢汾冷声道,“乌氏前段日子从旁支选出一女献与陛下,陛下甚是宠爱。有她在一旁吹枕边风,陛下难保不疑虑愈深。若要尽早谋划,父亲也该多去陛下耳旁吹吹风才是!”
谢晋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谢汾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甩手一副不与你这竖子一般见识模样,哼道:“为父今日已面见陛下,与诸位大人同陛下暂且商讨出一对策来,既可以暂保安北大将军性命无忧,又可教陛下暂时安心。”
屋外谢兰渚竖起耳朵,屋内谢汾猛地站住,眼睛一亮:“陛下和诸位大人打算如何做?”
谢晋转头不语,摆起老父亲的谱儿来。
谢汾顿足:“阿父!”
谢晋仍微笑不语,谢汾又连连哀求,谢晋才正色起来,缓缓吐出两个字:
“赐婚。”
……
剑影中的柳浮云磊落洒然,意气风发。
谢兰渚忽不忍再看,闭了闭眼。
婚姻在世家大族之间向来大多都是权利互惠的筹码,暂结两姓之好的盟约,亦是如温火慢烹般的算计。在这档口给柳浮云赐婚,十有八九是以缓兵之计暂压柳浮云威望,若是能令其耽于情爱、困于家室,到时释兵权也便是顺势而为了。到时陛下既收回了兵权,顺便又保住了柳浮云的脑袋,也算是两厢便宜。
阿父忠君爱民,为陛下分忧,平衡权势,自是无错。柳浮云战功赫赫,驱敌守疆,也是无错。可政治上的事儿,哪里有绝对的对与错。
她作为谢氏女,受着家族父兄的关爱庇佑,自是要与谢氏共进退;可作为谢兰渚,钦佩柳浮云策马迎敌,也盼着少年英雄能够始终快意沙场。谢兰渚一时心绪纷纷。
她移开视线,却和郁峤的眼神撞个正着。
郁峤像是看她有一会儿了,见谢兰渚瞧过来,也不躲闪,还和颜悦色地冲她笑了笑。谢兰渚心情不怎么美妙,勉强挤出个假惺惺的笑来。
连权势如柳浮云这般人物都难逃联姻的囚笼,遑论她一个本就身子不好的世家女娘?
只是若真要给柳浮云赐婚,也不知会是怎样的郎君。
谢兰渚又画了几幅将军舞剑图,心绪渐渐平稳下来。她眯眼审视自己画作,虽不及原主的三分风华,但亦是尚可,若是能得原主题字在旁,那就甚是妙哉!
此时,柳浮云将剑还于谢泊,自己退下场来。谢兰渚瞧准机会,大着胆子准备搭话,还未起身,便听到郁峤小声对柳浮云说道:“你不喜食那加了香佩兰*的跳丸炙,不如给了我,我拿这道脍鱼莼羹与你换。”
柳浮云笑眯眯应了。二人借宽袖遮挡,偷偷在案桌后换了道菜。
谢兰渚将他们的小交易瞧得一清二楚。
先是心中窃喜,觉得她与柳浮云简直就是莫逆之交,她也不甚爱那香佩兰的味道,奈何香佩兰作为去腥提鲜的佐料,时不时会出现在各种菜肴中。
接着心中大骂郁峤狡诈,这般赚好感的好机会怎先教他捡了去!
事后谢梅池问她,是否因为郁峤对柳浮云的喜好了如指掌又体贴在意而心里吃味时,谢兰渚露出副干吃了炊饼如鲠在喉的表情,谢梅池瞬间了然她这妹妹素来机灵,却好似在某些方面少了一窍。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处暂表不提。
许是察觉到谢兰渚这边的灼灼目光,郁峤回过身来,见与自己有婚约的小女郎面上似有不悦之意,眸光一闪,大大方方将那换过来的跳丸炙端给谢兰渚看,展颜笑道:“在下却是没有多余的脍鱼莼羹与小女公子做交换了,只有这一碗加了香佩兰的跳丸炙。不过想来小女公子应该也对这跳丸炙不甚喜爱,倒似乎对在下杯中的白醪曲更感兴趣些。”
他目光落在谢兰渚面前浅尝一二便不再碰的跳丸炙和热酪浆上。
谢兰渚瞧他面带戏谑,笑着敷衍道:“郁侯吃好喝好就是。若还想吃那脍鱼莼羹,便让仆妇们再上些。”
郁峤笑意更浓了:“脍鱼莼羹虽好,可这白醪曲更妙。饮上一斛便不知人间烦恼,快活似神仙!小女公子不能一品,实是憾事,不如我替你饮尽此杯。”他端起酒卮与柳浮云碰杯,“来来,柳将军,同饮同饮!”
一饮而尽后,还朝谢兰渚亮了亮空掉的杯底。
谢兰渚见状,刚刚压下去的纷杂心绪又开始往上拱,表面依旧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