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了,只余屋顶的雨水从悬山顶上的滴水片顺势流下来,水到渠成。
燕子从窗边掠过,隔着看不见的丝线连成的雨珠帘远远望去,地面上,倒像是高大郎君被娇弱的女郎压到身下动弹不得,任她的唇与他生涩相接。
楼下,喜鹊在门口说话,就近在糕点铺子屋檐下避雨的仆妇和车夫把马车赶到宝山阁门口,等姑娘歇息好了就回府去。
喜鹊吩咐仆从的声音很大。
张姝从意乱神迷中陡然清醒,睁开眼睛,被她压在身下的杨敏之还在亲她。他就像一把野火,在她唇间肆意燃烧,撒下漫天发烫的火花,危险又美丽。
这一把火把她浑身烧了个遍,将她十六年来被礼仪规矩教化出来的贞静与克制通通焚烬,有什么东西“砰”的裂开跳出心口。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撑着他的胸腔猛然坐起,甩脱他钳在脑后的手,逃也似的滑到旁边的木地面上。
他堪堪松开搭在她腰上的手,放开了她,也放过了自己。若再沉溺于她的甜美,他会要的更多!
待小腹处灼人的欲望被艰难的平息掉,从地上坐起来,眼眉含笑的看她。还是那张俊美如玉的脸,温柔如初。
好不厚颜无耻!
她含羞带泪,恼恨的瞪他,欲语羞开口。
“我心中好欢喜,姝姝喜欢吗?”
他凑过来温柔低语。继水汪汪的眼眸和两瓣嫣红的唇,接下来被染成羞色的是耳朵。
“你硌痛我了!”她负气背过身。
他被她的天真稚语激得心神荡漾,想也没想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扭过来搂到怀中,又吻上去。
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掠夺。这才是六部值房高台上的杨敏之的作风。
她几次呜咽都被他吞入腹中。被迫着张开口,与他放肆的唇共吮共嬉。
当她终于喘不过气来,杨敏之狠狠的在她已经红肿的唇上吮了一记,沿着秀挺的鼻梁再度吻上她颤栗紧闭的眼睫。
“姝姝,过些时日我去保定府亲自跟母亲说请她去侯府提亲,求得侯爷将他掌珠许配与我。请你等我。”
她不说话也不反抗,在他怀中羞怯瑟瑟,承受着他时轻时重的吻,格外惹人爱怜。
杨敏之暗道惭愧,侯爷对他一派坦诚与信任,他却觊觎他的掌上明珠,意图染指。
可她也是他仰望渴求的明珠,他对她的珍惜与爱重之心一点也不比侯爷夫妇少。
喜鹊在宝山阁一楼铺子的厅堂来回踱步,晃得杨清眼睛都快花了,她家姑娘才跟在杨大人身后从楼上下来。
走到旋转而下的步梯口,杨敏之回头道了一声“小心”,握住张姝袖子里的手,引她一同出来。
“吴二郎再约你,莫搭理他。”他伸手摆弄她头上的帷帽将之扶正,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他不单请了我,还有五娘,若我硬生生拒绝,岂不失礼?”她耐着性子同他柔声说。
“这人不晓得礼数,少来往的好。”想起刚才在旁边的巷子外头,被他发现吴宣林竟然一直尾随在她身后,杨敏之的眼神变得冰冷锐利。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喜鹊和杨清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多一句嘴。
“程一娘约我,要我得空了去找她。女娘约我总可以去吧?”她从帷帽中仰头跟他抛下一句,转身就走了。
喜鹊的目光从自家姑娘转到杨大人,又从杨敏之转到杨清身上,瞪了小崽子一眼,急匆匆跟在姑娘后头出门。
“若有江六郎在,也不可!”杨敏之突然想起来,追上前冲已经上马车的张姝喊了一嗓子。
车夫一甩鞭子打马而去。靠铺子这边的车窗紧闭。
杨清探头探脑的觑了一眼大公子的脸色,试探道:“要不……我们也回府?”
杨敏之上马:“回首辅府。”他说的是内阁值房那边的宅子。
说完,调转马头,往张姝离开相反的方向而去。
杨清反应过来,赶忙上马去追。
在马上奔驰的杨敏之迟疑的抬起手,抚上薄唇,那里似乎还停留着她的芬芳与令人酥醉的羞意,都是甜的。
回到金水桥附近的首辅府,杨源在温书。
他的书案上放了一个蟾宫折桂雕花图案的新砚台。一看便价值不菲。
杨敏之问他何时换的。他说,就今天陆五娘突然来访,说与张娘子去了趟廊房大街的商市,随手买了又发现自己用不上,就要赠与他。一开始他也力辞不受,怎奈陆五娘坚持要给,说感谢他那日马场相救之恩,他无法只得受了。
杨敏之颔首,只要不是着了阴诡之人的道就好。毕竟他们身后是首辅,提防谨慎些总没错。
他把杨源和杨清二人招到跟前,跟他们说,以后与宝山阁与李荃交往要密中有疏,疏而有度。
杨源是实诚人,惊问他可是李大人生了异心。
“他没有变,我也没有变,只是局势变了。我与他相交这几年,也同道几年,时移世易,以后我们都要各走各的道。”
他说的很平淡。
杨清自是无所谓,他反正也不喜欢太监,大公子总拿把他送进宫吓唬他。杨源怅然惋惜,还是不甚明白,杨敏之笑道:“我二人又未割席绝交。”拍拍他肩膀让他安心去念书。
以前卢温与李世忠互相提防,内阁与司礼监也不对付,才给了他和李荃机会。
现在,卢温和卢梦麟的势已尽去,他的野望在内阁,承父亲之志,在父亲告老之后将新政延续下去。
而李荃,自然也要在司礼监继续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