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什么呢?无止境的恶毒谩骂,她被陈仪一脚踹到在地,一边哭,一边承受那只球鞋的狠踩。
陈仪说,吃吃吃,你一个贱种还配要求吃!滚远点别来挨着我的眼!
可是她都买好了食材,甚至做好了自己只吃两块的准备。
那袋鱼肉就这样掉在地上,卷进一层灰里。
正如她的人生,永远因为一地鸡毛的家庭蒙上厚厚的阴霾,历经二十一年,阴霾更加牢固。
可是现在,她身处曾经让她感到黑暗冷清的绛园。
有人为她让这里灯火通明,还让她吃到了只为她做的糖醋鱼块。
“就因为我是女孩。”姜晞哭着重复,“就因为我是女孩……”
她出生后,期盼儿子到来的姜宗全很快就离开了她们母女在外面找到了情人,而陈仪将被丈夫背叛的恨意转移到姜晞身上,日渐沉迷赌博,也开始不再回家。
在她刚感知世界的年纪,她深切体会到来自亲生父母的恶意。
好在姜清听说后,马不停蹄赶回国把姜晞接到自己家里照顾。
九岁那年,姜晞缠着姑姑给自己取一个小名,那天是夏日第二个节气,姜晞有了自己的乳名。
“小满。”周砚川递给她纸巾,他安慰的话语僵硬生疏,“你别哭。”
“这不是你的错。”
姜晞一边擦眼泪一边猛点头,“当然不是我的错!”
很快,姜晞又恢复了活力,她将盘子里的糖醋鱼块一块一块塞进嘴里,想到什么,她停住,“完蛋了,我不能这么吃,老师都说我胖了。”
不等周砚川接话,姜晞自顾自说:“没事没事,好不容易能吃个爽,鱼肉不长胖的!”
姜晞自我调节的能力太强大,尤其是哭过一场后,她能量再度满格,短短二十分钟将糖醋鱼块全部卷入腹中。
“好吃,真的好好吃!”她摸着肚子一脸满足,“以后能天天吃糖醋鱼块吗?”
周砚川看她情绪好转,不再依着她,“不能。”
姜晞看了眼周砚川碗中的米饭,有荤食在桌上时,他胃口不佳,今天只动了一小点。
想了几秒,姜晞决定尊重自己的配偶,“那一周两次可以吗?”
“再说。”
“周砚川,你不会穷到买不起鱼肉吧?”
“……”
姜晞完全好了,烦得周砚川没法在饭桌旁多待。
他放下筷子起身,走出餐厅又折返,“你来一下。”
姜晞跟着他走进茶室,看到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带有精致雕花的木盒子,里头是一串圆润的紫檀佛珠。
他取出香料,行云流水地拿着器物烧炭熏香,佛珠被他放置在一旁,缕缕沉香味飘荡开来。
当姜晞被香得头昏眼花,不知今夕是何年时,周砚川终于起身了。
他将佛珠往她手边一推,“戴上。”
姜晞一脸懵地看向他:“嗯?”
“祝你。”他缓缓开口,“消灾减难,健康长寿。”
茶室的灯光昏黄,朦胧得剪出二人的影子。
即将入夏,夜晚的风些许温热,穿过半开的窗扉在屋内轻舞,她扬起的头发瞬间牵住他的手心,缠绕不止。
姜晞愣了好久,再回神时,他已经失去等待她的耐心,手掌托着她的手腕将佛珠套过五指。
冰凉圆珠滚过她的肌肤,他温热的指腹不经意间一划而过,如柳枝拂过水面,他在她手背上不轻不重挠了一下。
姜晞的手腕又白又细,她的手腕抬起落下,佛珠在她小臂上来去自如,“原来你戴佛珠是这种寓意啊?”
周砚川看了眼姜晞,并没回答这个问题,“这段时间就住在绛园吧,你父母进不来这里。”
“哦,好。”
姜晞心情大好,慢悠悠走出茶室。
周砚川抬手摸上佛珠,眼底一片漠然,他从来都是孑然一人,用不着乞求什么健康长寿。
佛有五戒十善,其中一戒,名叫不杀戒。
无缘大慈,同体大悲。这几粒珠子,是提醒他不被绵绵恨意与冤仇所控制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