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说得为难,谢归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想暂时回扬州。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什么时候启程?我帮你准备行囊和马车!”谢归荑眼底漾出一抹笑意,迎着裴时戎的瞳孔中映着细碎的光影,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
裴时戎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就这么希望他回去扬州吗?就一点也不担心如果他真得找到了亲族,不回江州么?
但面上还是一脸真挚:“归心似箭,想尽快启程。只是马车不必准备了,能让我牵一匹马便好,其它的倒要麻烦阿姊。”
谢归荑也意识到了马车速度慢的事实,立刻示意兰叶去准备。
兰叶才要转身,裴时戎却突然出声:“等等!”
兰叶转过身来,谢归荑给了个手势,旋即转身温声询问:“怎么了?”
裴时戎看着像是犹豫了一番,才启唇:“我回扬州的事情,能不能不让谢府君知晓?”
谢归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不解,没有应他的话,反而是眼中添了一丝疑惑,静静地看着他。
裴时戎垂下眼帘,阳光肆意地照在他地脸庞上,鸦睫轻轻颤动,在眼底铺下一层斑斑驳驳的光影,良久,才抬起来头来:“谢府君并不是很乐意见我与阿姊亲近,我怕谢府君知晓了,会,说教你。”说到最后,声音极轻。
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抵触,反倒像是把内心的柔软之处全都剖开搁在了谢归荑眼前。
她心底骤然滑过一阵疼痛,于是往前走了两步,反手半握住他的手腕,“不用担心,阿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说什么的,更何况前天你还救我于危难之中。”
裴时戎见好就收,认真地点头,眸光透亮。
他知道谢朗玄并不会因为这些对自家女儿怎样,至于不想让谢朗玄知道也另有原因。
谢朗玄之前就怀疑裴时戎是扬州都督裴怀章的儿子,如今他突然离开,又去了扬州,现在的局势,各州之间其实都相互插有眼线,若谢朗玄真得有心去查,他的身份是瞒不住的,到时候不仅他筹谋已久的棋盘会被打乱,就连谢归荑也恐怕会因此疏远他。
见没有什么大事,谢归荑便让兰叶先去准备,自己则与裴时戎叮嘱一些事情,等能想到的问题都差不多说完了,兰叶也回来了。
谢归荑送他一直到了寻阳城外。
裴时戎换上了一身很利落的玄色暗纹窄袖劲装,头发高高扎成个马尾,以简单的银冠束之。
倒真有几分少年将军的模样。
他很正式地朝谢归荑做了个抱拳礼,而后长筒皂靴踩在马鞍上,翻身上马,挽起辔绳,整套动作流利连贯。
毕竟,前世已经做了无数次。
“我很快回来!”连声音都充满了少年感。
谢归荑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裴时戎好似与那个牵着她的衣袖,红着眼眶唤着她阿姐的少年不是一个人,其身影,隐隐约约仿佛与自己心中的那个纵马沙场的小将军无缝重合。
一时有些怔愣。
直到裴时戎再度唤了声:“阿姊”,她才缓过神来。
在裴时戎的眼里,谢归荑眉目温柔,微微仰头看他时,就好像是一个寻常的娘子于城郊送自己的郎君时那样,而不是以往看小孩子的眼神。
这样的感觉,他真得很贪恋。
他满眸都盛着笑意,将缰绳往手腕上缠绕了半圈,让马半掉转了头,点头道别。
一路朝扬州方向而去。
纵使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等他到宣城郡时也是六日后了。
他并没有进宣城内城,转而去了裴怀章在城外的军营。
照他前世的记忆来看,城内治理的事,裴怀章有一整套幕僚为他处理,本人则常年待在城郊军营里,操练兵马。
到了军营门口,自然有把守的普通兵卒拦着,看他风尘仆仆,厉声呵斥:“什么人?扬州军营岂是你想进就进的!”
裴时戎勒住了马,骑在马背上,腰身挺直,睥睨着阻拦他的兵卒,好整以暇地从怀中摸出燕昭给他的令牌:“叫燕昭出来见我!”
守门的兵卒稳稳当当地接住令牌,正背面都翻看了一遍,基本上确认无误是真令牌,才公事公办、毫不托大拿乔地进了军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燕昭便披着盔甲从军营里小跑着出来了,看着裴时戎,“少将军这是想通了,愿意回扬州主公身边了?”
听到“少将军”三个字,旁边的另一个兵卒两眼放光看着马背上的裴时戎,而先前进去通传的那人却不为所动。
裴时戎本要骑着马进营,却被他拦住了:“不得骑马入军营。”
裴时戎看了他一眼,其人目光炯然。
另一兵卒赶忙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压低了声音:“你疯了,这可是少将军!”
他没有退步,而是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裴时戎剑眉一扬,翻身下了马,将马匹交给了他。
等和燕昭走了几步,才歪了歪脖子:“待会儿我从主帅帐里出来以后,带他来见我。”
燕昭自然明白裴时戎指的是谁,虽不懂目的,但还是应下了。
今生和裴怀章的第一次见面,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并没有阔别十余载父子相见时的感动与热泪,也没有裴怀章以无奈为借口虚假的道歉。
只是一句冷冰冰的:“之前为什么不和燕昭回来?”
裴时戎早有心理准备。
前世的他刚被裴怀章找回时,裴大都督的态度与他设想的千差万别,他站在父子的角度上对裴怀章,而后者只是以主帅和一个值得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