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溪云心结正郁,忽闻一守卫匆忙跑进院中:“公子,有人送了辆马车来府上。”
薄溪云带着护卫出门查看,只看马车上的轿子,倒是个阔绰的主,只是他爹一向为官清廉,从不结交什么显贵,家中更是从未有过如此奢侈人家拜访过。
薄溪云指着那守卫,道:“你去掀开轿帘。”
守卫上前掀开轿帘,猛然惊叫一声,颤颤巍巍地对薄溪云道:“公...公子,是我们的人!”
那护卫听闻忙上前再看,却发现是那几个留下跟踪他们的护卫,不由得心中一紧:“公子,我们的人被发现了!”
护卫又望向马车,却发现一张字条,忙报给薄溪云。
薄溪云迟疑地接过字条,拆开来看,却见上面血淋淋的几个大字:自不量力!
“是安陵瑾!”
薄溪云将纸条攥紧,心中万分肯定:“前几天便是安陵瑾托人送信来我薄公府,喧我爹去安州领旨,那信上的字迹与字条上一模一样,我爹一定是落在了安陵瑾的手里!”
“云儿!你说的可是真的?”薄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薄溪云的身后,肘下支着一木质手杖,羸弱地望着他。
薄溪云闻声转身而望,只见薄母身着内衫,发髻松散,面容憔悴地站在他面前,当即忧心道:“娘,您不在屋里躺着,出来做什么?”
“娘问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缪母心急,语气重了些。
薄溪云应着:“是。”
话音未落,薄母顿时瘫坐在地上,哭声接踵而至:“我一早劝你爹不要干涉王子争宠,他偏不听!他一个小县令,芝麻大点的官,干什么非要和大王子过不去!如今出了事,丢下我们孤儿寡母...”
“娘,娘!您怎么了?娘!”
话未说完,薄母便昏了过去。
薄溪云急忙将薄母拦腰抱至屋内,忙又跟边上的守卫吩咐:“请郎中,快去请郎中!”
那郎中为薄母请了脉,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提起药箱便走。
薄溪云一把扯住郎中宽大的衣袖,紧张地询问道:“大夫,我娘她怎么样了?”
郎中拂下薄溪云的手,无能为力般叹了口气:“恐时日无多啊!”
见郎中又要走,薄溪云竟挡住其去路,兀自纠缠不休:“大夫,您还没有写药方呢?”
郎中好心劝慰,道:“令堂气数将尽,吃再多的药也于事无补啊,薄公子,你还是尽早料理后事吧。”
“简直是一派胡言!你既救不了我娘,怎不说你医术不精,如此置人性命于不顾,实在有损医德,枉为郎中!”
薄溪云早已焦头烂额,全然不知自己此刻在胡诌些什么。
他爹至今生死未卜,如今娘又要撒手人寰,只一日内便发生了这么多事,实在叫他万万承受不来。
郎中扪心自问,自己已是尽了全力,如此污言秽耳,心内对薄溪云十分不满:“任你请便天下名医,即便是华佗再世,也不能起死回生!”说罢,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薄溪云望向薄母,尽是有苦难言,如今整个薄家,已然全靠他一人撑下。
他在门口守坐一夜,也不见薄母醒来。
翌日辰时。
薄母望着仍守在门口寸步不离的薄溪云,有气无力地唤了声:“云儿。”
“娘!”
薄溪云被惊醒,忙至床前听候差遣。
此时,薄母已只有进气没了出气,话语艰难。
她抓着薄溪云的手,交代道:“去安州,找...找你爹!活要见人,死...死也要见尸!”
说罢,薄母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薄溪云哽咽不已,却不敢发声,害怕惊动了他娘的亡灵。
他将他娘临终前的嘱托谨记,把他娘安葬在丞县和昌平边界的那片坟场。
他爹是丞县的县令,心系百姓家国,把薄母葬在此处,也算是了却了他爹的一桩心愿。
料理完他娘的后事,他便回薄公府遣散了府上的仆人,给了他们一些遣散费,又将府邸卖给了当地的大商,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去安州寻父。
临行前,再去坟场与薄母辞别。
坟场一片死寂。
缪淩汐一人跪在坟前,茫然无措地望着眼前的坟冢。
她没有找到秦风,只得先把缪老爹安葬,她娘的尸体已经被火烧了灰烬,也只能立个简单的衣冠冢。
她将爹娘合葬,又在边上为秦风和木童立了碑。
虽然还没有找到秦风和木童的尸首,可他们二人一个跟着缪老爹押镖,一个留在镖局陪着她娘,发生这样的事,能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是寥寥。
一想到爹娘惨死,镖局惨遭灭门,她的心口便忍不住一阵剧痛,心中怨恨亦增。
若不是薄县令找上门来,景德镖局也不会惨遭灭顶之灾,她爹娘也不会死。
可是缪老爹说过:“开镖局的,就是在刀口上舔血,过得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没有谁对谁错。”
她也谨记缪老爹的教诲,所以每次秦风和木童血迹斑斑回到镖局,她也是关心归关心,却从不过问半句。
想到缪老爹,缪淩汐的眼泪又不住地流下来,滴落在眼前崭新的坟冢上。
近处的坟身泥土松动,一只蚂蚁从土下钻了出来,从缪老爹的坟上爬向了左边的坟冢。
若是换做平时,她或许还会将它提起来直接丢过去,为它省把子气力,可现在的她却连抬起眼皮看它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一个白影一闪而过,跪落在左边的坟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