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都是木榆来给这个新犯人送饭。
木榆把饭盒加热递过去后,照常准备离开,却听见牢房里传出了一点声音。
其实只要木榆想看,她就可以看到里面的人被铁链贯穿的手脚,每动一下都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但她不会看,对地牢犯人的厌恶已经深入到骨子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热饭,只觉得自己就应该这么做。
黑暗的劳房里反出一点光,那是剑刃的光。
里面的人的脸照在剑刃上,露出一张可怖的脸。
那是禤绛。
他试着打开饭盒,虽然只是简单的青菜和白饭,但起码是热的。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米饭,尝不出什么味道。
他的喉咙被烧坏,哪怕一动都很疼,更不要说吞咽。
每次吃东西都是混合着血和气咽下去,痛苦非常,只是这痛苦他愿意忍受,因为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木榆敲敲牢房的铁栅栏:“怎么了?”
禤绛天生邪魔,心绪本就容易散乱,又身受重伤,不过只要木榆在,他就会很安心,还能继续坚持活着,不至于在冰冷的铁壁内死掉。
只是,他的喉咙坏掉了,不能说话,也没了灵力,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他就是一个废人。
木榆不会知道他是谁,他也不想让木榆知道。
他伸手摸到自己的脸,上面疤痕遍布,还有红色结痂。
以前为了掩盖身份做的假面皮,如今竟成了真的。
木榆在外面又敲了敲铁栅栏:“出什么事了?”
没人回答。
*
木榆不再多问,转身离开,她放完饭后,去找了小红。
木榆在这段时间里捡了很多小石头,她磨成比较光滑的形状,把部分石头涂成白色,剩下的则做黑子。
她做了副五子棋,她教会小红怎么玩,然后他们两个无聊时就靠这个打发时间。
小红玩这个很有天赋,木榆就没赢过几次。
木榆替膳爷做了很多天的饭,从他那里要来了一副麻将。
她又教小红怎么打麻将,小红依旧学的很快,木榆还是在输。
木榆发现膳爷其实并不那么凶,他只是嘴巴比较毒。
小红在风天地牢算是老员工了,平时事情特别多,木榆跟她玩的时间很少,更多时候,木榆都是自己一个人打发时间。
她发现最后那间劳房里的犯人从来都不说话,于是她经常去那里倾诉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事情她都在那里说,有时一说就是一整天。
因为她太压抑了,如果不说点什么,她会被逼疯的。
她告诉他自己小时候发生的有趣的事,告诉他自己的修行之路,告诉他自己看过的画本。
“喂,我告诉你哦,我小时候是个很乖的孩子,师父说他把我抱回去的时候,我一路上都很安静,什么话也不说,不哭不闹,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第一次举剑差点没举起来,还被夏师兄嘲笑了……”
“还有大师兄和大师姐,我们四个在宗门待了十余年之久,关系最好……还有,我在来到风天地牢之前,还结识了一位好友,他叫禤绛,我一直没好意思说,他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
“我发现,我尊敬的宗门好像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因为宗门里有好多坏人……我不喜欢这样……”
“我不想我的宗门,但我想回去练剑,想去看看那里夜晚的星星……”
木榆说了很长时间,才有了睡意,她慢吞吞走回房间,一头扎到床上。
可今晚不知怎么,睡得很不踏实。
恍恍惚惚间,在睡梦中,她握紧了拳,隐隐感觉自己的灵力在流失,她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方莲花池里,半个身子都没在池中,周遭莲花遍地枯萎。
莲花池前是一座高耸入云望不到顶的塔,上面刻着几个字:光明塔。
“木榆救我!”
刹那之间,光明塔倒塌,变成一座炼狱,里面传来无数人的嘶吼声,塔身被无数条粗壮的锁链包围,背后黑云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木榆想往外走,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腕被从莲花池里伸出的铁链死死绑住。
“木榆救我!”
光明塔下站着一人,身影缥缈看不真切。
“轰!”
光明塔转瞬倒塌,莲花重新开放。
木榆手腕上的锁链消失,她慢慢向前走去,走出莲花池。
她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到达了光明塔。
她看清了光明塔下站着的人。
……
“木榆?木榆!”
几声急切的呼唤把木榆从梦境里带了出来。
木榆猛然睁开眼睛。
小红坐在她床边,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她的双眸漫开笑意,在皎洁月色的映照下,光芒烁烁繁华如星。
木榆道:“我怎么了?”
小红道:“你流了很多汗,一直在挣扎。”
木榆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梦里的内容。
木榆咳嗽两声,“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小红道:“你啊,就是想的太多,既然不能改变现状,倒不如适应它。”
木榆道:“我知道,但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小红道:“你做了什么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