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白费心思了,一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知晓他是因为心中执念太重,深陷幻境出不来了。待幻境中心人吸干他的血肉,他就只剩一张死皮了哈哈哈哈,真是可惜了呢,这么俊俏的郎君。”
她知道今日她是必死之局,既不能透露主子要的东西,又打不过对方,如此,恶心恶心轩辕观音也是开心的。
谁知轩辕观音听了她的挑衅,只偏头认真看了看洛无祈,随意一挥手,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禁言术?阿幼谷心中惊疑不定:这是,驾月宫的术法?他们是驾月宫的人?
“既有执念,那我便进他梦中,消了这场孽。”轩辕观音随意得像是在说一件小事,声音仿若初春和煦疏离的风,传进在场所有人耳中。
只有同为术师的阿幼谷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想:进他人幻境?这是连她,所谓南域第一幻术师都无法轻易做到的事情,这女子竟然说的如此淡然?!
密林灌木丛生,枝繁叶茂的参天枝桠遮住了轩辕观音头顶的光芒。
一片错落叶影打在贴近的二人身上,生死时刻竟也不由生出些柔和的滋味来。
轩辕观音左手两指在太岁定一剑上随手一划,白皙柔嫩的指尖霎时涌出断线血珠,嘀嗒落地。
她将左手划破的指尖送入洛无祈口中,右手握住太岁定一剑,凝神念术语,以血为引,以命剑为方向,一场晕眩之后,她进了洛无祈的梦中。
洛无祈的幻境,是血红色。
一入目是烈火焚烧的房屋,浓烟冲天而起,中庭古树已然快被烧尽,远远望去星点相连成一片火海,火舌肆无忌惮吞噬着一切生灵。其中凄惨的哭喊声不绝于耳,仆从小厮四处逃窜,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夹杂着短兵相接的尖啸之声,转眼间满宅活人皆被残忍斩杀。
轩辕观音知晓这只是幻境,却也不忍地闭了闭眼,在一团团弥漫的黑雾中找寻洛无祈的身影。
她踏过这尸山血海,焦黑枯枝,跟着太岁定一剑的剑气指引,走进了相对宁静的后山。
此时是深夜,后山冰池中,已布满尸体,原本纯净冰池已被氤出厚厚血雾,月光倒影下,显得一切十分妖异。
洛无祈浑身是血,持剑站在池边,剑锋相指着对面模糊人影。
轩辕观音走近几步,透过飘渺渐浓的雾气,发现那人影,竟出奇诡异。
一面是一中年男相,长鬓剑眉,鹰眼薄唇,正气凛然的模样,瞧着与洛无祈有五分相像,应当是他的父亲,洛家前家主,洛从秉。
而另一面,居然是她?
只是这女相薄纱覆身,眉眼娇媚,一双眼酿着雾气,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女相声音妖娆,出言讥讽:“怎么了洛郎,我救了你,你居然要杀我么?”
洛无祈神情冰冷,持剑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你不是阿音。”
“哈哈哈哈哈......”一阵尖刺女子笑声传来,随即人身翻面,露出中年男相痛苦的脸:“无祈,杀了我,动手杀了我!”
男女双相似是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或痛苦或狰狞的表情在各自脸上不断滑过。
“我若不是阿音,我是谁呢?”看上去女相功力略高一筹,夺得身体控制之后有些好笑地捂了捂嘴,眼波流转,媚眼如丝:“我可是为了洛郎你,才杀了他们的啊。你不是最想报仇么?我如今便帮你报了,你怎的还不感谢我,却要伤我?”
夜色掩盖了许多痕迹,许多秘密,照尽人间虚无和梦呓。
女相一步一步走近,薄纱随风而扬,露出大片霜雪凝脂。
眼见她伸出手来捏住了太岁定一剑的剑锋,丝毫不管剑气已经割伤了她,细碎的血珠淋漓而下,指尖打着旋儿,一寸一寸向着剑身而去,随后是剑柄,随后,就是洛无祈发白的指尖。剑锋斜斜地从她耳侧擦过,朱唇染血,贝齿轻咬,极为诱惑地一步步朝着洛无祈靠近。
洛无祈在这场幻境中太久了,久到就算是玉清丹都没法护住他的神智。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毫不犹豫用太岁定一剑杀了这个幻影,但他父亲和阿音的脸相互交错,无论是男相的癫狂发怒,抑或是女相的蓄意引诱,他都无法痛下杀意。
“果然,”他想:“武功尽失后,一起消失的或许还有他的剑心。”
女相的手指已经勾绕住他的右手,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一般,身体的热在急剧消失。
他快撑不住了。
女相如鬼魅般声音得意再起:“洛郎君,你是明知我是假的,却也不肯动手么?你若再不动手,你的精血就要被我吸干了啊哈哈哈哈......”
阴风乍起,池上血雾遮盖住月色,洛无祈的脑中一阵巨痛袭来,身体好似要被撕裂。忽而一双手扶住了他,使得他未曾跌倒。
熟悉的紫藤香气萦来,女子眸色清冷,嗓音却很暖:“洛无祈,我来带你回家。”
话毕,轩辕观音握住洛无祈已不见血色的手,剑花一挽,太岁定一剑在她手中收放自如,对面幻境相影发出刺耳尖叫,一声闷响,烟消云散了。
最后濒临消散之际,洛无祈恍惚间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血污不再,还是记忆里端正持重的样子,朝他释然一笑。
幻境塌,噩梦散,二人在树下齐齐醒来。
轩辕观音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到洛无祈手腕一松,太岁定一剑直落入青泥之中,发出好似不满的嗡嗡之声。
洛无祈大梦初醒,鬓角皆湿。眼见轩辕观音在他身前,想起幻境中女相消散一幕,他下意识看向了轩辕观音的脖子,确认安然无恙之后,才松下一口气,缓下了精神,低声唤她:“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