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原本应该异常热闹的九弯巷此刻却寂静无声,奉京府尹的差役将整个九弯巷团团围住只留下一个出口供差役搜查。
王钤月拉住王澹的衣袖悄悄抹着眼泪,身后跟着的明白也惨白着一张脸。
不多时,承袭父亲爵位的平远伯王颂快马赶来,当着众人的面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耳光,随后安排人将女儿送回家,自己则带着目光通红的王澹加入搜查。
银白色的月光照在还没有完全化开的白雪上,小路被照的如同白昼。
一辆破旧的牛车在小道上穿行,赶车的两个男人神色慌张,牛鞭不断抽,吃痛的黄牛在冰冻的泥土上跑了起来。
牛车上驮了各色杂物,其中一个有些大的木桶里散发出引人作呕的腥气。
牛车一路摇晃,不知过了多久,牛车的速度开始变得缓慢,细碎的对话顺着风飘过来。
“大哥,我看这妞儿长得细皮嫩肉,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人打断:“那人说不能弄死,只要给弄得远远的,不回奉京就行。也没说不让我们卖了,看这身打扮肯定是个官家小姐,指不定能卖个大价钱。”
顿了顿那人又说:“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要是卖不上价了小心我弄死你。”
“嘿嘿,不敢不敢,这丫头除了脸好点,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还没楼里的花娘好,我值得吗我?”
“不敢最好,先把人弄到山上,风头过去再弄走。”
……
风吹散对话,散入田野里,无人知晓。
瑾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破旧的庙里,破庙荒废了很久,唯一一座石像也落了满身灰尘,看不出面目,寒风从四面袭来,发出呜鸣声。她像是被人随意丢弃在地上,手脚皆被绳子绑住,嘴里塞了一块破布。
重活一世,瑾书不再是之前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她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形势。
借着零零碎碎漏进来的月光,瑾书发现房子里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她挣扎着起身,撞到了旁边陈旧的桌子,桌子摔在地上,发出“碰”得一声,溅起满地灰尘。
许久过后,房子里依旧寂静无声,倒是屋外的寒风肆虐得厉害。
顾瑾书意识到周围可能真得没有人,于是她挣扎着举起双臂,将头顶的梅花发簪摘下,锋利的簪柄如同一把尖刀,显得越发冷硬。
先前买这支发簪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曾想此时真得派上了用场。
她快速撇了一眼大门的方向,急忙将发簪对上手上的麻绳,来回摩擦切割,因为双手被捆缚,簪子在手中用得并不熟练,好几次戳破了那对纤白皓腕,红艳艳的鲜血浸在麻绳中,红的刺眼,她顾不上那么多,强忍着疼痛直到绑缚在手腕上的绳子彻底断开。
就在这时,山顶的风雪送来漂浮在空中的对话。
一人骂骂咧咧道:“贼老天,说好的不下雪,害的老子大半夜去抹除痕迹,结果现在下得这般大!”
顿了顿,又说:“那个贵人说是司天监给得消息,你说这司天监也没出过错啊,怎得今天就给算错了!”
“你赖赖唧唧说那么多干啥,下雪不好吗,一夜的大雪过去,谁还能找到咱们的踪迹,就是那禁军饲养的猎狗都找不到咱。”
瑾书听到声音,僵了一下,顿时加快速度解脚上的绳子,可是越急就越容易出错。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寒冬腊月中,她的脸上却流下大颗大颗的汗珠,背上的衣服一早已湿透了,黏着皮肤上十分难受。
突然脚上的绳子解开,瑾书连忙跑到另一侧的窗边推开窗户,寒风朔朔夹杂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
就在瑾书准备翻出窗户时,她顿了一下,犹豫片刻,她将手腕上的雪抹在窗台上,随后撕下一片裙角挂在木榫上。然后快速躲进石像身后的桌子底下,死死捂住嘴巴。
果然,片刻之后,庙门发出一声“吱呀”的响声,一个男人突然叫了起来:“大哥,那丫头跑了!”
随即而来的是另一个脚步声,来人走到敞开的窗前,看了眼布条和血渍,骂了句脏话,大喊道:“看着方向是跑进林子里了,还不赶紧追,不然雪大了就找不到了!”
等到声音完全消失,瑾书从松开了手,慢慢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她周身已经完全不能看了,散乱的发髻,布满灰尘的小脸,鲜血淋淋的手臂,滴在月白色的小袄上,像是从地狱来得恶鬼。
顾瑾书看了一眼地上的火把,已经没法燃烧了。
她只能抱紧那跟木棍,只身走进满天的风雪中。
大雪的天气,林子里寂静无声,几个身穿劲服的黑衣人穿梭在林中,绞杀了一个又一个偷袭者,躺在地上的尸体渐渐淹没在白雪中,直到来年才会被人发现。
顾瑾书撑着木棍在林中奔跑,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男人。此时天已经露出些光亮,刺眼的白光从东方升起,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惊起林中的鸟雀振翅高飞。
瑾书已经实在跑不动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跑下去还有活着的希望,可一旦被他们抓住就是生不如死。她的喉咙早已开始刺疼,嗓子也十分难受,四肢早已麻木,眼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被推着前进,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周身已经不能由自己控制,只能凭着意志不断的前行。
每当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前一世的记忆就会在脑海中浮现,那些死亡和鲜血,那些阴谋和黑暗,向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束缚在其中,不得挣扎。
直到周围开始变得安静,安静到可怕,身后的追逐声和叫骂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两人凄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