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林有财便将眼前女郎的容颜看了个实实在在。
“阿婆在灶房,你且进去寻便是。”
听到这少年带来了菌子,隋珠眼睛一亮,看人都带了几分欢喜,让一前一后两个少年人神色各异。
本就冷着脸的寒霁看不出什么,但短褐少年更腼腆了,几乎手脚并用地从隋珠身边走过。
等那少年进了灶房,隋珠才回头对寒霁笑道:“这菌子送的倒是时候,炖鸡放上些,不知有多美味!”
“所以你是在为那些菌子高兴?”
本来还有些臭脸的寒霁听到隋珠喜气洋洋的话,眸色淡了淡,语气有些怪异。
菌子便能引她欢欣一笑,这女郎真是容易满足。
“到时你也多吃些,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需要多吃多动的年纪,尽管寒霁已经比同龄人强太多了,但隋珠还是顺嘴说了句。
但这话放在寒霁耳中就开始变味了。
这女郎是在嫌弃自己瘦弱吗?
寒霁眉头紧锁,将自己这副身板同一生门几个壮硕魁梧的同门相较了一下,心情顿时不美了。
多吃些也罢。
短褐少年出来时,吴阿婆追着要留他吃个午饭,少年似乎是飞快地瞟了她一眼,看起来有些意动,但还是咬咬牙拒绝了,说家中有活没干完,耷拉着肩膀走了。
吴秀秀从灶房出来,一脸复杂地看着那短褐少年离去的背影,有些唏嘘人心的变化。
此前未见过这外来的女郎,林家阿哥可是成天围着她转,不过瞧了人家一眼,那一颗心就飞了,眼里也没了她,明里暗里问了她好几回,全然不记得以前是怎么跟她献殷勤的了!
唾弃归唾弃,吴秀秀转眼就忘了,毕竟眼下还有个大事,她没心情想别的。
除了两只鸡外,吴家阿婆还清炒了一盘子绿叶菜,打了份自家腌制的小咸菜,各自借着对方的光,四人用了一顿美美的饭食,隋珠甚至比平日还多吃了半碗,寒霁胃口更是不用说。
或许就是因为午食吃的太饱,隋珠到了晚间还是饱腹的状态,便辞了吴家阿婆的好意。
寒霁见饭桌上没了隋珠,干脆也没来,趁着夜色就出去了,也不知是做什么。
待他回来时,隋珠闻见他身上一股熟悉的烤鱼味,心下便知晓了他先前的去向。
同吴家母女说好了明日的计划,隋珠回去便早早睡了,想着养足精神以应付明日的糟心事。
……
祭河之礼便设在村头沁水沿岸,于戌时一刻举行。
在此之前,祭祀河神的少女要以新嫁娘的身份被装扮完毕,然后跟着村长去往沁水边进行献祭。
酉末时分,头发花白的村长如约带着人来催,说仙人已经准备就绪,就差新娘了。
隋珠进吴秀秀房中时,看见便是她苍白又惊惧的脸,还有一旁挂着的大红喜服……
不似紫都富贵,嫁衣往往都是刺金绣玉,这身喜服,不过是寻常样式,没有什么繁复花样。
见隋珠如约进来,吴秀秀惊惶淡了许多,吴家阿婆也是老泪纵横地不停道谢。
示意吴秀秀先躲起来,隋珠安安静静穿上了那身火红的嫁衣,一张素面尽管未施粉黛也皎洁美丽。
将寒霁事先给她防身用的匕首揣在袖子里,隋珠坐着,让吴家阿婆拿起红盖头盖在她头上,将面貌尽数遮去……
有这个红盖头在,事情就好办多了,这也是隋珠敢实施这个法子的底气。
就算是白天,这严严实实的盖头一上头,旁人也看不出里面人是谁,更何况是晚上,只要她不要说太多话,瞒过去并不是难事。
眼前一片刺目的红,隋珠只能在吴家阿婆的搀扶下往外走。
夜色昏暗,跟着村长的几个汉子擎着火把,将周围映照的都是橘红色的光,似有猎猎风声顺着火焰上传来。
隋珠与吴秀秀身量相差不多,再穿上这大红嫁衣,更是看不出那细微的差别,只会让人觉得这吴家贵闺女似乎比前几日清瘦了些。
但想到她即将去祭祀河神,几个汉子倒也理解了。
隋珠走的很慢,其他人也都紧着她,也不催。
毕竟好好的闺女,为了仙人的一句祭祀,这么白白送出去就了,说到底他们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但顾及到整个村子的安危,村长只能在心里叹息歉疚。
夜里较白日要凉快不少,隋珠虽盖着盖头,也能感受到丝丝凉风从下面涌进来。
说实话她还是有些紧张的,但她更相信寒霁,相信他会站在自己身后,帮她一起惩治恶人。
不多时,她嗅到了一丝水气,那是一种泥土潮湿的腥味。
要到了。
纷杂的人声渐渐灌入隋珠的耳中,她停在了人堆里,顺着盖头偶尔被吹起的缝隙,隋珠看到四周都站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神情不一,或兴奋或怜悯或忐忑,汇聚在一起,只让人觉得世间百态纷呈。
吴家阿婆被村长拉开来,隋珠被人引到散发着泥土腥味的岸边。
不会要直接给自己推下去吧?
隋珠心中百转千回,思索着如果自己真被推下去了该怎么自救,或者说寒霁多久能将她捞上来。
但后面的事打消了自己胡乱的猜想,她被一个妇人扶到了岸边的一只小船上。
小船靠岸,被麻绳系在岸边的木桩上,偶尔被水流击打,船身摇晃。
隋珠刚踏上去的时候,那股摇晃劲尤其严重,害的她差点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