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镜中影绰婉约,娥眉敛黛杏眼桃腮。
双耳叩珠,唇不点而朱,瓠首温馥气若幽兰。
小碗儿放下青竹梳篦,今日梳的低髻,鬓簪了枚梅样银簪。
打开紫铜烟纹胭脂盒,准备取用,被燕娘挥手说不用了。
城中时下盛行病美人装扮。
被学子赞誉的西子捧心弱柳扶风之感。
燕娘自知是乡下人进城,生怕别人看出她这位举子夫人没见过世面,也跟有样学样。
让小碗儿将她自然生长的眉毛拔掉画得又细又长,把唇用粉扑得惨白,贴上花钿······
当她如此盛装打扮,自认为会惊艳一场,引人侧目。
出现在谢郎眼前时,李晚霜也在,一人执笔,一人研墨。
好像有要事在谈的样子。
她便贴心地放下手中茶盏,从书房退出之际好似听到了一句,东施效颦。
彼时的她,还没读过几本书。
新妇的美好心情却也生了些许怒忿不平:
东施是谁?哪个小妖精?
是不是谢郎他身边又招来什么小蜂小蝶?
嗯,不过这个东施既然笑贫。
嫌贫爱富,可见不是个好的,谢郎定是不喜。
倏地想通了后,顾自放心离去。
后来实在忍不住问了旁人,才知这原是书上的一个典故。
等谢安陈一举高中,做了天子门生后,而她身份自是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官夫人,便不用再考虑生计,才有了空闲多读书,也渐渐地听得懂他们所说的话。
说来可笑,竟还是要感谢他的。
因其入赘时有腿伤不良于行,爹爹请了一年私塾先生上门。
她也偷学了些,认得几个字。
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乡野村间,一对比其他姑娘,她已着实非常幸运。
与其扶他凌云志,不如自挣万两金。
燕娘双手合掌拍了拍不施粉黛的面颊:
打起精神来。
走,兑现银去!
燕娘起身去了谢安陈的书房。
知他昨夜歇在此处,特地等了人出门,她方才进去。
晨间,倒是来过问了她今日为何没起。
小碗儿将野湖呛水一事说了,便只吩咐了句,让夫人好好安置,往后不要再去了。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美好的一天,那就从变卖书房开始。
酒街闹肆,极目望去,车水龙马的汴城商旗林立,运河的船来往不停。
纤夫的喊号声,小贩穿街走巷的叫卖声,骆驼的铃铛声,生生不息。
燕娘带着丫头径直去了最繁华的东市。
卖陶瓷琉璃的铺子和文房四宝古书雅集都在此处。
她寻了一间进去。
刚进门店小二便熟络地打招呼道:
“谢夫人贵临,小店真是一早就蓬荜生辉呀!不知夫人今日想为谢老爷置办何物,正好店里打南方又新到了一批好物,宣纸上等的······”
一边说着抬手将贵客往里面请,铺子陈设古朴,品类齐全花样繁多。
耳畔传来断续的古琴曲,隔壁琴行似有人在试琴。
燕娘素来爽快,开门见山地笑道:
“小二哥莫急,劳烦去请掌柜的来,我今日不买,是卖!”
言毕,她将手里的一包东西搁置在黄木莲雕茶几上,小碗儿手里也有一包。
店里倒也是收东西的,小二道了句稍候便去叫人。
不多时掌柜笑着迎来。
是一个八字胡笑得和蔼可亲的老伯。
他拱手作揖,开口便寒暄道:
“听闻谢夫人送东西来,真是稀客啊!”
燕娘抿唇回以一笑,着还在犹豫的丫头打开包袱。
敞开一看,那掌柜便哎哟哟地叹起来,捡起一枚松制竹刻七贤图笔筒细细品鉴陈赞。
燕娘眉眼一弯:
“不愧是掌柜的,就是见多识广,这笔筒乃我家郎君亲作,历时三月精雕细琢,怎么个好法陋妇就不再鄙言,请掌柜的开个价吧!”
一说开价,掌柜的面上的痴迷立即撇下,开始在商言商:
“哎,夫人也是常客,那老朽就不打马虎眼了,与夫人明言,若您这是玉雕,哪怕是个鸡血石都能给个好价钱,但您这材质,着实不好说价······”
见人脸色有点不好了,察言观色的掌柜立即把话一转:
“不若这样,咱们以物易物,店里同等材质的东西,随夫人的眼缘随便挑如何?”
燕娘摇头,并将东西一把夺回:
“我要现银,掌柜的若是为难,那就算了吧。”
小碗儿一听卖不成了,最是开心,帮着打包道:
“我家老爷的墨宝物件,多少人千金都求不得,也就是我们夫人常来你家······”
燕娘只道便去别家再看看吧。
掌柜的一听,有点慌,忙请人留步。
若说当科赴京省试的贡生,最最最惹眼的便是这开元县的头名举子谢解元。
双十年华才名在外不说,长得还好,貌若潘安神作周郎,被大家公认的热门夺魁人选。
燕娘就定定地望着那掌柜,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她就是云淡风轻的,不置一词。
这是做了几年官夫人学到的,你不说,由他们猜去。